第1章、腊八节（完）
第1章、腊八节（完）
在教学楼前,冯莘三人等到了刚考完试出来的卫果、吴亦和鲁冰。
“等等,我有话要说。”
冯莘的话成功地拦住了三人，卫果三人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冯莘。
在卫果开口之前,冯莘便幽幽地道：“你们带回来的行李箱里，不是你们的帐篷,而是于案的尸体吧？”
冯莘的话让卫果、吴亦和鲁冰三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三人都神色复杂地看着冯莘。
三人的脸皆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卫果最先开口,他怒道：“你胡说什么！”
吴亦也愤怒地道：“你们这样胡言乱语,敢为自个儿的话负责么？”
鲁冰则站在一旁，略显惊惧地看着三人,她看起来十分不安。
“你们错在没有考虑全面,于案在鸿鹄楼跳楼，但学校门口的监控却显示，于案在周六离开学校后,并未回来过。你们还应当知道，于案的衣服上所留下的植物学上的证据，已经足够证明,于案的死亡地点,是在珩山，而非鸿鹄楼，”许意顿了顿,接着道，“而当时在珩山的你们，很符合嫌疑人的特质。”
许意的声音如乱花委地，卫果三人只觉着一阵夹着萧瑟景致的冷风扑来，让人只觉着身上如堕冰窖一般寒冷。
卫果不甘心地辩解道：“也许是于案他吃饭以后又去了珩山呢？”
冯莘道：“然后你们又用箱子，把于案的尸体装回了学校？我想，在你们的箱子里，找到于案曾经待过的痕迹，并不是难事，于案身上的尸斑，应该也会佐证我的说法。”
吴亦喃喃道：“你们在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沈酿川看向身后的警车，冷笑道：“在移动于案的尸体时，你们三人中有人被划伤了，对么？至于我们是不是胡说八道，他们很快会证明。”
见情势无法回转，卫果红着眼，喊道：“是于案他逼我的！每个人都在想办法骗国家的钱，反正国家也没为我们做什么，于案要清高就去山里隐居吧，凭什么不让我们赚钱？”
“赚钱？”许意冷笑了一声，冷声道，“君子爱财，亦不会取之无道，你们对‘赚钱’和‘骗钱’这两个词有什么误解么？”
冯莘被卫果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一个享受着国家的创业优惠政策的人，竟也能说出“国家没为我们做什么”这样的话来。
眼前的卫果，果真是在S大就读并在不久前还得了三等奖的卫果么？
“你们知道囚徒困境么？你们当然可以选择拒不承认，只是，如今，只要拿到你们的箱子，证明于案的尸体曾在里面待过，再加上我们已经找到了珩山的案发现场……证明你们三人有罪只是时间问题。。”
沈酿川刚说完，说完，卫果便急了眼，他正要一拳向沈酿川打来，沈酿川却握住了他的手，厉声道：“和一个学过散打的人动手，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举动，另外，此刻你正处于精神不稳定状态，身上还有管制刀具，我为了自身的安危，还手是非常正当并且必要之事。不过，幸运的是：我并不想动手。”
“我来继续沈酿川方才的囚徒困境理论，你们三人之中，只要有一人自首，另外的两人便自动陷入更悲惨的境地。”
许意顿了顿，又道：“当然，你们选择三人一起陷入悲惨的境地并在牢房中相亲相爱，便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了，我也十分期待见到这个选择。”
许意的声音冰凉，在她说完之后，卫果、吴亦和鲁冰三人便面面相觑，随即又垂下了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沈酿川，我不明白，”冯莘疑惑地看着沈酿川，道，“我们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证明他们是杀人凶手，为什么要劝他们自首呢？”
许意道：“三人中必定有主犯与从犯，沈酿川此举，旨在撕破他们三人的联盟，让他们明白他们三人并非利益共同体。”
沈酿川忽然出声，他道：“何况，这对三人的折磨，可远远胜过杀人对他们的折磨。”
尘埃落定之后，对于于案因意图举报队友购买假发/票而遭队友合谋杀死一事，冯莘听到了各种各样的讨论。
“真是吃饱了没事做，断人财路，大家一起赚钱多好。”
“他不去举报别人，别人也不会杀他，真是活该。”
“凡事留一线，也不会这么惨。”
冯莘知道大多数人追求的都是利己的正义，但他未曾想过，当于案因追求普世的正义而死时，世人会对于案有这样负面的评价。
直到他找到真相，于案的队友们并没有愧疚自责的情绪，他们有的，仅仅是对于即将到来的牢狱的刑罚的恐惧。
加害者们并不因施加的罪行而愧疚，他们身上的后悔，也只是后悔未将罪行掩埋彻底。一股凉意顺着脊背缓慢地爬上来，冯莘竟不知此刻该作何感想。
他是该因找到凶手，于案的冤情沉冤昭雪而喜？还是该因杀了于案的凶手并不愧疚而悲？
卫果将来的命运，已经同牢狱拴在了一起，而牢狱之外的卫果们，还好好地活着。
在M湖边的长椅上吹了一会儿风，冯莘觉着自个儿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不少。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冷如冰雪的声音，冯莘回过头，却见一身黑衣的沈酿川站在他身后。
“人对自己的错误，一向很宽容，对旁人的错误，不论真假，一向很严苛。”
“一边因一个不实的报道，指责这个政权在欺骗他，一边从这个政权手中骗钱，我想，没有比这更好的证明这句话的例子了。”
沈酿川的两段话，让冯莘不由地一愣，他道：“我以为你会支持……”
沈酿川笑了笑，坐在冯莘身旁，揉了揉冯莘的头，道：“小花生，你对优秀的沈酿川究竟有什么误解？”
说完，沈酿川又道：“可惜，我并不同情这种自以为聪明的愚蠢和自以为是的英勇。”
见冯莘默然不语，沈酿川又道：“冯莘，你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并不如他们自己所想的那么清白。一旦有人要撕下他们的假面，藏在他们心中的恶鬼就要跑出来了。他们双手染血，吃着蘸血的馒头，却能理直气壮地宣称自己追求的是正义。”
冯莘沉默了一会儿，垂着头，缓缓道：“我听见有人说于案是多管闲事，死有余辜。”
沈酿川道：“如果非要说同情的话，我其实还挺同情正直的于案，毕竟他和你一样，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光。尽管会有人觉得于案是在多管闲事，但这些搭着别人便车的人，这些会有这种想法的人，他们也只配有一个上瞒下欺毫无规则可言的社会，陷入自然状态的社会是十分可怕的。”
“或者，他们没读过《社会契约论》。在人类的整个发展过程中，愚蠢无知与智慧之光总是如影随形。每个时代总会有一些愚蠢的人，这并不因他们是重点大学的学生或他们不是重点大学的学生而改变。”
“人类社会是一个庞大的机器，但可喜的是：只要有一部分零件在发挥作用，这个机器就能存活下去。诚实和正直，我想，是其中一部分零件。”
“冯莘，我并不是在安慰你。Ｉａｍｊｕｓｔｔｅｌｌｉｎｇｔｈｅｔｒｕｔｈ．”
冯莘一直没说话，他只是紧紧地抓着纸袋，默然地听着沈酿川的话，沈酿川的话，让他心里的难过情绪少了许多。
沉默了一会儿后，几分奇怪的情绪从沈酿川的胸腔中划过，在他有生之年，他很少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竭尽力气想要抓住糖果的小孩，在他的灵魂深处，他在渴望着一样东西不要从他的身边溜走。
那个东西是什么呢？
他的理性告诉他，他该撕开这个包装精美的糖果的包装纸，然后探究与它的华丽外表并不相称的内里。
但藏在他的理性背后的感性，却告诉他，不要打开那个潘多拉的魔盒，不要让那些东西腐蚀他的理性。
常人的感情不仅会使他脆弱，更使他疯狂，这也是沈酿川一直想与冯莘保持距离的原因。
一旦靠得太近，他就无法看清眼前的真相，也无法看清冯莘。
但遗憾的是：他发现自己，无法与冯莘保持距离。
冯莘的悲喜都来得太容易，冯莘既脆弱又感性……沈酿川不明白，为何他会将冯莘这种麻烦的人当作朋友？
在沈酿川的人生中，很少有被搁置的疑问，更准确地说，他的人生中的每一个部分，都曾经过理性的考验。
但这一次，沈酿川忽然想搁置争议，他害怕他一直信仰的理性会让他做出的选择。
拿出藏在身后一个纸袋，沈酿川把他轻轻地搁在冯莘的手上。
纸袋中是南门的神藕和绿色玻璃瓶汽水，沈酿川并不明白他为何去买了这些东西，但他知道驱使他行动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人们口中所称的友情。
沈酿川忽然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许意，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起来，他拍了拍冯莘的肩。
他缓声道：“许意还等着我一起去图书馆五楼的阅读室自习呢，小花生，你吃完了这些东西以后，记得来图书馆找我们。”
起身离开之前，沈酿川缓声道：“不用谢。”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这么快写完一个案子→_→
觉得安慰冯莘的沈酿川超帅，沈优秀虽然毒舌，但他是真的把小花生当朋友，想给沈酿川打电话→_→
下一个案子，我还要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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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学楼前,冯莘三人等到了刚考完试出来的卫果、吴亦和鲁冰。
“等等,我有话要说。”
冯莘的话成功地拦住了三人，卫果三人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冯莘。
在卫果开口之前,冯莘便幽幽地道：“你们带回来的行李箱里，不是你们的帐篷,而是于案的尸体吧？”
冯莘的话让卫果、吴亦和鲁冰三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三人都神色复杂地看着冯莘。
三人的脸皆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卫果最先开口,他怒道：“你胡说什么！”
吴亦也愤怒地道：“你们这样胡言乱语,敢为自个儿的话负责么？”
鲁冰则站在一旁，略显惊惧地看着三人,她看起来十分不安。
“你们错在没有考虑全面,于案在鸿鹄楼跳楼，但学校门口的监控却显示，于案在周六离开学校后,并未回来过。你们还应当知道，于案的衣服上所留下的植物学上的证据，已经足够证明,于案的死亡地点,是在珩山，而非鸿鹄楼，”许意顿了顿,接着道，“而当时在珩山的你们，很符合嫌疑人的特质。”
许意的声音如乱花委地，卫果三人只觉着一阵夹着萧瑟景致的冷风扑来，让人只觉着身上如堕冰窖一般寒冷。
卫果不甘心地辩解道：“也许是于案他吃饭以后又去了珩山呢？”
冯莘道：“然后你们又用箱子，把于案的尸体装回了学校？我想，在你们的箱子里，找到于案曾经待过的痕迹，并不是难事，于案身上的尸斑，应该也会佐证我的说法。”
吴亦喃喃道：“你们在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沈酿川看向身后的警车，冷笑道：“在移动于案的尸体时，你们三人中有人被划伤了，对么？至于我们是不是胡说八道，他们很快会证明。”
见情势无法回转，卫果红着眼，喊道：“是于案他逼我的！每个人都在想办法骗国家的钱，反正国家也没为我们做什么，于案要清高就去山里隐居吧，凭什么不让我们赚钱？”
“赚钱？”许意冷笑了一声，冷声道，“君子爱财，亦不会取之无道，你们对‘赚钱’和‘骗钱’这两个词有什么误解么？”
冯莘被卫果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一个享受着国家的创业优惠政策的人，竟也能说出“国家没为我们做什么”这样的话来。
眼前的卫果，果真是在S大就读并在不久前还得了三等奖的卫果么？
“你们知道囚徒困境么？你们当然可以选择拒不承认，只是，如今，只要拿到你们的箱子，证明于案的尸体曾在里面待过，再加上我们已经找到了珩山的案发现场……证明你们三人有罪只是时间问题。。”
沈酿川刚说完，说完，卫果便急了眼，他正要一拳向沈酿川打来，沈酿川却握住了他的手，厉声道：“和一个学过散打的人动手，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举动，另外，此刻你正处于精神不稳定状态，身上还有管制刀具，我为了自身的安危，还手是非常正当并且必要之事。不过，幸运的是：我并不想动手。”
“我来继续沈酿川方才的囚徒困境理论，你们三人之中，只要有一人自首，另外的两人便自动陷入更悲惨的境地。”
许意顿了顿，又道：“当然，你们选择三人一起陷入悲惨的境地并在牢房中相亲相爱，便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了，我也十分期待见到这个选择。”
许意的声音冰凉，在她说完之后，卫果、吴亦和鲁冰三人便面面相觑，随即又垂下了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沈酿川，我不明白，”冯莘疑惑地看着沈酿川，道，“我们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证明他们是杀人凶手，为什么要劝他们自首呢？”
许意道：“三人中必定有主犯与从犯，沈酿川此举，旨在撕破他们三人的联盟，让他们明白他们三人并非利益共同体。”
沈酿川忽然出声，他道：“何况，这对三人的折磨，可远远胜过杀人对他们的折磨。”
尘埃落定之后，对于于案因意图举报队友购买假发/票而遭队友合谋杀死一事，冯莘听到了各种各样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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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留一线，也不会这么惨。”
冯莘知道大多数人追求的都是利己的正义，但他未曾想过，当于案因追求普世的正义而死时，世人会对于案有这样负面的评价。
直到他找到真相，于案的队友们并没有愧疚自责的情绪，他们有的，仅仅是对于即将到来的牢狱的刑罚的恐惧。
加害者们并不因施加的罪行而愧疚，他们身上的后悔，也只是后悔未将罪行掩埋彻底。一股凉意顺着脊背缓慢地爬上来，冯莘竟不知此刻该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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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果将来的命运，已经同牢狱拴在了一起，而牢狱之外的卫果们，还好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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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冷如冰雪的声音，冯莘回过头，却见一身黑衣的沈酿川站在他身后。
“人对自己的错误，一向很宽容，对旁人的错误，不论真假，一向很严苛。”
“一边因一个不实的报道，指责这个政权在欺骗他，一边从这个政权手中骗钱，我想，没有比这更好的证明这句话的例子了。”
沈酿川的两段话，让冯莘不由地一愣，他道：“我以为你会支持……”
沈酿川笑了笑，坐在冯莘身旁，揉了揉冯莘的头，道：“小花生，你对优秀的沈酿川究竟有什么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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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莘沉默了一会儿，垂着头，缓缓道：“我听见有人说于案是多管闲事，死有余辜。”
沈酿川道：“如果非要说同情的话，我其实还挺同情正直的于案，毕竟他和你一样，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光。尽管会有人觉得于案是在多管闲事，但这些搭着别人便车的人，这些会有这种想法的人，他们也只配有一个上瞒下欺毫无规则可言的社会，陷入自然状态的社会是十分可怕的。”
“或者，他们没读过《社会契约论》。在人类的整个发展过程中，愚蠢无知与智慧之光总是如影随形。每个时代总会有一些愚蠢的人，这并不因他们是重点大学的学生或他们不是重点大学的学生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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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就像一个竭尽力气想要抓住糖果的小孩，在他的灵魂深处，他在渴望着一样东西不要从他的身边溜走。
那个东西是什么呢？
他的理性告诉他，他该撕开这个包装精美的糖果的包装纸，然后探究与它的华丽外表并不相称的内里。
但藏在他的理性背后的感性，却告诉他，不要打开那个潘多拉的魔盒，不要让那些东西腐蚀他的理性。
常人的感情不仅会使他脆弱，更使他疯狂，这也是沈酿川一直想与冯莘保持距离的原因。
一旦靠得太近，他就无法看清眼前的真相，也无法看清冯莘。
但遗憾的是：他发现自己，无法与冯莘保持距离。
冯莘的悲喜都来得太容易，冯莘既脆弱又感性……沈酿川不明白，为何他会将冯莘这种麻烦的人当作朋友？
在沈酿川的人生中，很少有被搁置的疑问，更准确地说，他的人生中的每一个部分，都曾经过理性的考验。
但这一次，沈酿川忽然想搁置争议，他害怕他一直信仰的理性会让他做出的选择。
拿出藏在身后一个纸袋，沈酿川把他轻轻地搁在冯莘的手上。
纸袋中是南门的神藕和绿色玻璃瓶汽水，沈酿川并不明白他为何去买了这些东西，但他知道驱使他行动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人们口中所称的友情。
沈酿川忽然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许意，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起来，他拍了拍冯莘的肩。
他缓声道：“许意还等着我一起去图书馆五楼的阅读室自习呢，小花生，你吃完了这些东西以后，记得来图书馆找我们。”
起身离开之前，沈酿川缓声道：“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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