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上元节（三）
第1章、上元节（三）
手中的铅笔忽然掉到地上,冯莘脸上的神情变得恍惚,他抬手看了看表，是晚上十一点,他的目光又移向沈酿川空荡荡的座位。
桌如其人,沈酿川的书桌干净整洁，在书桌上整齐地码放着一摞书,对沈酿川而言,书显然比人更有趣。
往常的这个时候，沈酿川都会挺直着背坐在桌前，像一棵从书页中生长出来的树,在台灯的光下,静静地读着书。
冯莘缓慢地转着笔，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他和沈酿川之间的关系。
在某些朋友关系中,一方会下意识地改变对方,通过向对方施加影响力确认自己的地位……
他一直后知后觉，而沈酿川……他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第一次见到沈酿川时，正如照片中给他的印象,那个S大的风云人物——沈酿川，他就像一棵树，他既高傲又冷漠,既骄傲又毒舌,但沈酿川的优秀，往往会使人忽视他身上所有的缺点。
从头至尾，沈酿川都不屑于掩饰他的毒舌,他更不遵从世俗的人情世故，他所追求的东西，仅有真理而已。
那么，沈酿川为什么会选他当朋友呢？
是高高在上的神想要体味凡尘的情感？还是……沈酿川只是在通过和他当朋友来追求他所热爱的真理？
一阵悦耳的铃声忽然砸入耳中，冯莘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许意打来的电话。
许意她应该已经到玫瑰山庄了吧？
“许意……”冯莘的声音中夹着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疲惫，“怎么了？你到玫瑰山庄了么？”
电话那头传来疾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冯莘这才想起，玫瑰山庄是在海边的陡崖上，许意的家乡在Z市，而S市则在内陆，这次去同在海边的玫瑰山庄，许意一定会颇多感触。
“我很好，小花生，你们不必担心我。”许意顿了顿，她接着道，“你和沈酿川发生了争执，这一点是从你在群里的发言减少推理出来的。”
“许优秀，你……”
剩下的话被沉默吞噬，冯莘苦涩一笑，这才向许意解释了今天他和沈酿川两人之间发生的争执。
许意问道：“那名女生叫贺慈？”
“你认识她？”
“小花生，在某些时候，人的偏见会隐藏得很深，所以，在听我说出接下来的话之后，希望你不要被偏见左右。”
“好。”
“听沈酿川提起过，从沈酿川所说来看，她是一个狂热的‘道德卫士’。”
“狂热的道德卫士？”心头的迷雾越来越多，冯莘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所见的贺慈与许意口中的贺慈并不是同一个人了。
“她曾经和沈酿川辩论过几次，‘具有不符合社会道德观情节的文学作品应不应当存在’，这是他们某一次辩论的主题。”
冯莘沉默着，等待着许意的下文。
“她是反方。她对不符合社会道德观情节的定义……是不能有任何不正义的行为，换而言之，她希望文学作品中只有真善美，不能有半点丑恶。”
“有趣的是：她对自己的观点做到了身体力行，因为沈酿川在辩论上赢了她，她已经找了他很久了，或者更准确地说，贺慈一直在纠缠沈酿川，她想要拯救沈酿川‘堕落’的思想。”
另一头的许意忽然沉默了一会儿，她轻声地问道：“沈酿川从不掩饰他的毒舌，你称之为毒舌，我称之为诚实，他仅有的不同，也只是对朋友。小花生，你也想要拯救沈酿川‘堕落’的思想么？”
冯莘沉默着，没有说话。
“沈酿川他去找白九了，大概是因为你。小花生……你知道么？很奇怪，这样的事，从前的许意不会做，朋友应当成为彼此的蟹钳，不是么？”
电话的另一头归于沉默，许意已经挂断了电话，冯莘却仍拿着手机没有说话。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冯莘扭着身子，却并不妨碍这道声音钻进他的耳中。
“你想要的朋友……是另一个冯莘？还是沈酿川？”
冯莘的身体忽然僵住，他想要的朋友，是沈酿川，而不是另一个冯莘。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那人推开门，脸上带着些许疲倦与路上的风/尘。
“小花生……”
“沈酿川……”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在这一刻，冯莘就像一口在岁月里沉寂多年的古钟，岁月里的变革将他埋在遮天蔽日的幽林之下，多年过去，却有一双冰冷的手忽然拨开他头顶的尘土，让他重见天日。
沈酿川的声音坚定又和缓，在寂静里，敲响古钟。
言语的用处在于此，沈酿川只需要说一个开头，冯莘便能知晓他未说的话中的深意。
“小花生……朋友就像宿舍外的那一排树，一旦靠得太近，彼此之间便会堕入恶性竞争的深渊，因此，适当的距离是必要的。”沈酿川靠在衣柜上，他缓缓地道，“可是，奇怪之处在于，作为朋友，我好像无法精确地判断朋友之间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朋友，分明是会拖累他的理智的东西，可是他却不由自主地想向冯莘与许意靠近。
“作为朋友，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摸索……”冯莘笑了笑，接着道，“沈酿川，我好像有一句话没有告诉你。”
“什么话？”
冯莘的神情忽然变得认真起来，他向冯莘伸出手，笑着道：“很高兴认识你，沈优秀，尽管你华丽的外表满是伤人的荆棘，但这并不妨碍我看见你玫瑰般的心。”
沈酿川愣了一会儿，笑意忽然在他的脸上绽开，他轻声道：“小花生，尽管世人眼中的你，看起来像滑稽的正义使者，但这……并不妨碍我看见你的无知与愚蠢，看见你的诚实与正直，也并不妨碍我成为你的朋友，因为……优秀的沈酿川总是会选择批判并包容你。”
“沈优秀，我能收回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么？”
“否认过去是不道德的行为，小花生。”
“我们两个人是不是太幼稚了？”
“幼稚的人是你，小花生，不要质疑一个最佳辩手……”沈酿川的话忽然顿住，他把手机递给冯莘，道，“小花生，看来，这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冯莘拿起手机，却见年级群里仿佛爆炸一般，平日里一潭死水的年级群此刻却是人声鼎沸。
而这些让年级群爆炸的消息，都围绕着一件事。
冯莘看着沈酿川，惊诧地道：“这算是图书馆刺青案？”
作者有话要说：沈优秀和小花生这两个幼稚鬼……
今天和明天都是仙女节，祝大家仙女节快乐，日常比个心→_→
另，贺慈会在另一篇文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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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铅笔忽然掉到地上,冯莘脸上的神情变得恍惚,他抬手看了看表，是晚上十一点,他的目光又移向沈酿川空荡荡的座位。
桌如其人,沈酿川的书桌干净整洁，在书桌上整齐地码放着一摞书,对沈酿川而言,书显然比人更有趣。
往常的这个时候，沈酿川都会挺直着背坐在桌前，像一棵从书页中生长出来的树,在台灯的光下,静静地读着书。
冯莘缓慢地转着笔，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他和沈酿川之间的关系。
在某些朋友关系中,一方会下意识地改变对方,通过向对方施加影响力确认自己的地位……
他一直后知后觉，而沈酿川……他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第一次见到沈酿川时，正如照片中给他的印象,那个S大的风云人物——沈酿川，他就像一棵树，他既高傲又冷漠,既骄傲又毒舌,但沈酿川的优秀，往往会使人忽视他身上所有的缺点。
从头至尾，沈酿川都不屑于掩饰他的毒舌,他更不遵从世俗的人情世故，他所追求的东西，仅有真理而已。
那么，沈酿川为什么会选他当朋友呢？
是高高在上的神想要体味凡尘的情感？还是……沈酿川只是在通过和他当朋友来追求他所热爱的真理？
一阵悦耳的铃声忽然砸入耳中，冯莘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许意打来的电话。
许意她应该已经到玫瑰山庄了吧？
“许意……”冯莘的声音中夹着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疲惫，“怎么了？你到玫瑰山庄了么？”
电话那头传来疾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冯莘这才想起，玫瑰山庄是在海边的陡崖上，许意的家乡在Z市，而S市则在内陆，这次去同在海边的玫瑰山庄，许意一定会颇多感触。
“我很好，小花生，你们不必担心我。”许意顿了顿，她接着道，“你和沈酿川发生了争执，这一点是从你在群里的发言减少推理出来的。”
“许优秀，你……”
剩下的话被沉默吞噬，冯莘苦涩一笑，这才向许意解释了今天他和沈酿川两人之间发生的争执。
许意问道：“那名女生叫贺慈？”
“你认识她？”
“小花生，在某些时候，人的偏见会隐藏得很深，所以，在听我说出接下来的话之后，希望你不要被偏见左右。”
“好。”
“听沈酿川提起过，从沈酿川所说来看，她是一个狂热的‘道德卫士’。”
“狂热的道德卫士？”心头的迷雾越来越多，冯莘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所见的贺慈与许意口中的贺慈并不是同一个人了。
“她曾经和沈酿川辩论过几次，‘具有不符合社会道德观情节的文学作品应不应当存在’，这是他们某一次辩论的主题。”
冯莘沉默着，等待着许意的下文。
“她是反方。她对不符合社会道德观情节的定义……是不能有任何不正义的行为，换而言之，她希望文学作品中只有真善美，不能有半点丑恶。”
“有趣的是：她对自己的观点做到了身体力行，因为沈酿川在辩论上赢了她，她已经找了他很久了，或者更准确地说，贺慈一直在纠缠沈酿川，她想要拯救沈酿川‘堕落’的思想。”
另一头的许意忽然沉默了一会儿，她轻声地问道：“沈酿川从不掩饰他的毒舌，你称之为毒舌，我称之为诚实，他仅有的不同，也只是对朋友。小花生，你也想要拯救沈酿川‘堕落’的思想么？”
冯莘沉默着，没有说话。
“沈酿川他去找白九了，大概是因为你。小花生……你知道么？很奇怪，这样的事，从前的许意不会做，朋友应当成为彼此的蟹钳，不是么？”
电话的另一头归于沉默，许意已经挂断了电话，冯莘却仍拿着手机没有说话。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冯莘扭着身子，却并不妨碍这道声音钻进他的耳中。
“你想要的朋友……是另一个冯莘？还是沈酿川？”
冯莘的身体忽然僵住，他想要的朋友，是沈酿川，而不是另一个冯莘。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那人推开门，脸上带着些许疲倦与路上的风/尘。
“小花生……”
“沈酿川……”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在这一刻，冯莘就像一口在岁月里沉寂多年的古钟，岁月里的变革将他埋在遮天蔽日的幽林之下，多年过去，却有一双冰冷的手忽然拨开他头顶的尘土，让他重见天日。
沈酿川的声音坚定又和缓，在寂静里，敲响古钟。
言语的用处在于此，沈酿川只需要说一个开头，冯莘便能知晓他未说的话中的深意。
“小花生……朋友就像宿舍外的那一排树，一旦靠得太近，彼此之间便会堕入恶性竞争的深渊，因此，适当的距离是必要的。”沈酿川靠在衣柜上，他缓缓地道，“可是，奇怪之处在于，作为朋友，我好像无法精确地判断朋友之间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朋友，分明是会拖累他的理智的东西，可是他却不由自主地想向冯莘与许意靠近。
“作为朋友，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摸索……”冯莘笑了笑，接着道，“沈酿川，我好像有一句话没有告诉你。”
“什么话？”
冯莘的神情忽然变得认真起来，他向冯莘伸出手，笑着道：“很高兴认识你，沈优秀，尽管你华丽的外表满是伤人的荆棘，但这并不妨碍我看见你玫瑰般的心。”
沈酿川愣了一会儿，笑意忽然在他的脸上绽开，他轻声道：“小花生，尽管世人眼中的你，看起来像滑稽的正义使者，但这……并不妨碍我看见你的无知与愚蠢，看见你的诚实与正直，也并不妨碍我成为你的朋友，因为……优秀的沈酿川总是会选择批判并包容你。”
“沈优秀，我能收回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么？”
“否认过去是不道德的行为，小花生。”
“我们两个人是不是太幼稚了？”
“幼稚的人是你，小花生，不要质疑一个最佳辩手……”沈酿川的话忽然顿住，他把手机递给冯莘，道，“小花生，看来，这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冯莘拿起手机，却见年级群里仿佛爆炸一般，平日里一潭死水的年级群此刻却是人声鼎沸。
而这些让年级群爆炸的消息，都围绕着一件事。
冯莘看着沈酿川，惊诧地道：“这算是图书馆刺青案？”
作者有话要说：沈优秀和小花生这两个幼稚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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