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阿明_听说前男友是我新队友沈邱鸣骆北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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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阿明

  等外头彻底没了动静,沈邱鸣把手机收进裤袋,漫不经心地晃出了隔间,来到洗漱台前站定。

  他拧开龙头,一股冰凉的水柱在刹那间喷涌而出,顺着骨节分明的双手肆意地流淌滴落。

  蒋耀的几句话虽短,但装载的信息量却颇大,需要静下心细细消化。

  沈邱鸣这会儿脑子还有点卡壳,和智商暂时断开了连接,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欢快地齐聚一堂。

  他想,自己大概需要重新连接一下大脑服务器。

  早在合同出事的前几天,他就隐约察觉到有人刻意在暗处搬弄是非,耍着不入流的小伎俩。

  对方之所以那些天动作频频,十有八.九是在针对Peng要转会去BOOM这件事。

  而后来内部消息的泄露,以及临时更换签约选手的一系列骚操作,更是印证了他先前的猜想。

  蒋耀的参与完全在预料之中,接盘的新合同来得太适时候,放在这种敏感时期反倒显得有几分突兀。

  只不过令沈邱鸣真正感到意外的是,连阿明那小孩也当初在这件事上掺过了一脚。

  阿明和蒋耀一样,也是他三年前的老队友,战队里年纪最小的突破手。

  老板签他,除了操作凑合,主要还是价格便宜。

  不挑食,好养活,逼事少。

  沈邱鸣对这小鬼最深的印象,就是对方刚入队那会儿被蒋耀嚣张地立了个下马威,白天愣是没吱声,一到晚上彻底疯球。

  大冬天晚上,他身上裹着一层单薄的小棉被,双眼熬得通红,在他们那狭小脏乱的训练室里抱着键盘发了狠地训练。

  那时战队还没什么起色,入不敷出,老板不舍得开暖气,夜里仅留了两三台机子的电源没断。

  早从一开始,这位中国式葛朗台就摆明了态度,晚上睡不着出来加训随便你们,开暖气你怕是想吃屁。

  阿明裹着被子在屏幕前埋头rank,微亮的光线洒在他那张苍白的青涩脸颊上,矮小的身体蜷缩在破旧的电竞椅上笼成小小的一团。

  两排牙齿被冻得抖个不停,唇瓣也是毫无血色,但他依旧瞪大眼睛专注盯着游戏画面,眼角还隐约憋着一串亮晶晶的泪花,时不时醒两下从鼻孔里差点钻出来的鼻涕虫。

  活脱脱一副小白菜啊地里黄啊没人疼啊的小可怜模样。

  而沈邱鸣看到这一幕,脑子里冒出的头个想法却是清奇异常。

  操了,我要是这邋遢绝逼会被前男友打断狗腿(...)。

  当时他会夜游训练室,还真没别意思,只是想起刚买的烟落抽屉里罢了。

  和骆北琛刚分手的那会儿,他每天抑郁得要死不死,再加上肩上背负的那些东西,全凑一块几乎能将他顷刻压垮。

  这时抠门老板难得善心大发,递了根烟给他,说他们谁死都行,就你他妈得给老子再活十年。

  沈邱鸣还没感动个几秒钟,老板又嫌弃道:“谁叫你小子欠老子的钱最多,你这一垮老子岂不是亏大发了。”

  沈邱鸣:“…………………………”

  果然,万恶的资本主义如果某天大发慈悲送了颗免费的水果糖,那里面绝对混杂了半斤过期的砒霜。

  毒又毒不死人,扔又不舍得扔,不如拿去看穷苦员工逗闷子。

  蔫坏。

  沈邱鸣起初自然是拒绝的,即便现在失恋了,他仍旧处于被前男友强制戒烟支配的恐惧中。

  那时骆北琛只是轻飘飘地乜过来一眼,他原本豪爽地接小弟们递给他烟的手就他妈莫名微微颤抖,想着晚上是不是媳妇儿又不让亲了。

  从此不良少年金盆洗手,兜里的烟换成了水果糖。

  然后如今恢复了高贵的孤狼身份,没过几天就被老板硬塞了根烟,搞得他心痒痒。

  对方一手递烟,另一手还拍了拍他的脸肩,不走心地安慰道:“只要对象换的快,没有悲伤只有爱。”

  忘了那个曾经的她,好好偷别人屁股养爸爸。

  沈邱鸣呸了一声。

  咱们干得是正儿八经打比赛的职业电竞,听你一说怎么就他妈搞成了银秽社情。

  老板呵呵他,批话太多,男人失恋都他妈会抽上一根,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沈邱鸣嘴角一抽,乌鸡鲅鱼。

  老子他妈离成年还差段时间当然不是男人啊你个憨批!!!!!!!!!

  最后这烟,抽还是给他抽了。

  真香,挺消愁的。

  他就此染上点儿烟瘾,睡前不抽根烟就硬是睡得不安生,抽完梦回水果糖时代,现实的酸涩苦辣散尽,又是甜滋滋。

  那晚沈邱鸣不情愿地滚回来取烟,谁知道正巧撞上这种麻烦情况。

  他啧了一声,边走过去边顺手脱了羽绒外套,糊了小鬼一脸:“睡不着?”

  “啊啊啊?沈哥?”阿明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过外头道声谢,打得火热的战局都不顾了。

  本没打算久留,沈邱鸣里面只穿件稍厚的内衣,外头套了件羽绒就溜了出来。

  尽管室内窗户都关着,但温度依旧低得不行,逼得他也跟着想打哆嗦,身体不自觉抖了起来。

  他想,麻痹的不行啊。

  再这样下去,俩人凑一起可以当场跳段社会摇了,分分钟劲舞团出道不是梦。

  于是沈邱鸣勾起食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小鬼的脑门:“冻成这样练个屁,给我滚回宿舍去。”

  “别别别,沈哥,我不怕冷的!”臭小鬼偏头看他,梗着脖子反驳道。

  接着就不争气地打了个喷嚏,鼻涕眼泪一下子全糊那件外套上了。

  瞧见这一幕,沈邱鸣眼角抽了抽。

  冬天为数不多抗冻的衣服就这么给毁了,不说心疼那全是骗小孩的。

  “成了,蒋幼稚那屁话整个俱乐部也就你认真当回事。”他往旁边揪了张纸巾,难得耐心地给红鼻子小鬼抹了抹眼泪。

  结果他这一抹也不知刺激到阿明的哪根神经,还越哭越带劲了,熬红的双眸眼泪汪汪地瞅着他。

  沈邱鸣看得头疼,把被小花猫湿透的纸巾随手扔进垃圾桶。

  他皱眉掏了掏睡裤的口袋,不耐烦道:“小鬼,你怎么跟个姑娘似的?哥可没带水果糖——”

  “沈哥,”阿明抽着鼻子,不甘心地说,“蒋耀他说我打得烂,把突破手玩成了突破口,到比赛时只会拖战队后腿。”

  “哦。”沈邱鸣掀了掀眼皮子,语调平平地应声道,神情没有太多的变化。

  有一说一,阿明混在普通玩家里头打得算不上烂,排名靠前,不然也不会被老板相中。

  但要是放在高手如云且竞争激烈的职业圈里,他那操作水平至多堪堪达到了及格线的标准。

  沈邱鸣犹豫了两秒钟,嘴唇微微嚅动却没发声。

  他到底没狠心告知阿明这个对他来说有些残酷刺耳的事实。

  毕竟你我都是村里来的,这小鬼家里没几个钱,除了巴望打职业比赛混口饭吃,也想追求藏在心底里的那个美好电竞梦。

  他怕要是今晚自己这么一多嘴,人家明天就撂挑子不干,事逼老板估计想和他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

  心想到这茬,沈邱鸣打了个哆嗦,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脑补老板手拿菜刀砍电线的画面给吓的。

  轻声叹了口气,他低头摸了摸小鬼的脑袋,薄唇微勾:“就林黛玉的运动量还操着施瓦辛格的心,他懂个屁。”

  “变菜可以再练,忘本那就是真没救了。”

  再然后,沈邱鸣就不太记得了,反正变菜没变菜依旧那样。

  小孩儿还是拖了战队好几次后腿,越打越自闭,对自己失望透顶,到后来就连沈邱鸣都不知道拿什么话好劝的了。

  阿明是肯下功夫没错,也有年轻的资本,可唯独缺了操作上那点天赋。

  电竞这玩意儿真他妈玄乎得很,归根结底还得靠天赋,老天爷要赏这口饭吃,光嫉妒也没办法,毕竟这是靠努力补不了的硬伤。

  或许比起阮诺诺,蒋耀那点花头的确辣眼睛,但他仍是要比一般的职业选手好上太多,能血虐阿明完全在情理之中。

  沈邱鸣现在唯一记得的是,阿明最后被抠门老板打了半折卖出去的。

  有个没名气的甲级战队在考虑了四五天后才肯要他,去了也是做替补位的冷板凳,上场的机会几乎少的可怜。

  临走那天,小鬼拖着笨重而破旧的行李箱下到基地门口,艰难地上了叫来的计程车。

  他走时老板正忙活破产清算的事儿,员工早结完工资跑了,其他几个队友吃过不久前的散伙饭也是该走的走还散的散,整一俱乐部冷冷清清。

  只有沈邱鸣因为和BOOM的合同吹了,留在基地里无处可去,脚踏着人字拖懒洋洋地跟出来为他送了行。

  小鬼把为数不多的行李打点妥当,喘了口气终于坐上了汽车舒适的后座,摇下车窗后朝站在外边的沈邱鸣笑了笑。

  那笑容在沈邱鸣眼中莫名觉得有几分古怪,但他也没在意,同样回以微笑,单纯的,不带一丝杂念。

  沈邱鸣活像个送儿子即将出远门的老妈子,絮絮叨叨地提醒阿明去了新战队要好生照顾自己,和新队友和睦相处,大家都是兄弟,没什么好顾虑的。

  阿明乖乖听完,唇角的笑意却寡淡了不少,薄唇抿成直线,望向沈邱鸣的目光中多了几许复杂之色。

  在司机师傅烦躁的催促声中,他睫羽微垂,半阖着眸子慢吞吞地说了几句离别的话。

  语调轻柔缥缈,却又夹杂着一丝令人倍感陌生的冰冷。

  他说:“沈哥,我真羡慕你们这种人,不用怎么费劲就能轻而易举地达到我永远可望不可即的高度。”

  “沈哥,每次我比赛拖了全队后腿,你总是头个来找我谈心的,我一开始还不明白,你就这么喜欢替别人.操心?”

  “后来我算是想明白了,沈哥。”

  刻意不抬头去看沈邱鸣此时的表情,阿明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嘴角勾起了嘲弄的弧度,眉眼漠然。

  “其实你和蒋耀,和网上的那些喷子没差,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否则你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劝我这个无药可救的菜逼努力训练有什么狗屁意义?到头来还不是因为我的失误,整支队伍差点打输了晋级赛的那场决赛!”

  “大家一整年的心血差点全毁在了我手里,粉丝们都骂我是战队的毒瘤,是战队的突破口——”

  “他们甚至说在我位子上栓条狗都能赢!!!!!!”

  他说到这儿使劲抽抽鼻子,勉强做了个深呼吸才让情绪稍稍平复些许。

  最后,舌尖抵了抵后槽牙,他闭上眼颇为自嘲般地说道。

  “沈哥,我劝你还是长点心吧。”

  “有些人,就他妈根本不值得你的好,比如说我这种垃圾。”

  “成了,话都说到这份上那我也没什么好继续的了。”

  “沈哥,你保重。”

  “咱们还是后会无期吧。”

  说完他便急促地让司机发动车子,飞快驶离了基地,丝毫不留给车外的那人做出任何反应的余地。

  阿明果真一语成谶。

  那天一别后,沈邱鸣就再也没见过他,甚至连与他相关的消息都难以打听得到。

  就好像那个曾经在冬夜里当着他的面,哭得稀里哗啦的小鬼,自此便从他的人生中彻底失去了踪影。

  走的悄无声息,断的干净利落,留下的话却又令他久久不能释怀。

  ………

  沈邱鸣掬起手掌,往脸上泼了半勺水,脑子总算清醒不少。

  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湮没于唇齿间,他现在是彻底明白阿明临走时的那番话了。

  小鬼不再是最初一心一意追求电竞梦的小鬼,他被周遭萦绕的那团恶意逐渐吞噬,自己最终也成了恶意的一部分。

  更可悲的是,他堕落了以后开始企图利用恶意去同化身边对他满怀善心的人。

  沈邱鸣垂眸,将脸深深埋进掌心,恍惚间莫名感到一阵头晕胸闷,果然想多以后就他妈容易犯病了。

  手指下意识地往裤袋里掏了掏,袋子里除却手机和纸巾就再无其他东西。

  操。

  他记起来,前段时间因为有骆北琛在,病症好久没出现,就一时间得意忘形,药吃完了也没去庸医那儿换新瓶。

  自己挖坑给自己跳也是没谁了,牛批格拉斯。

  他骂了一声,艰难扶着洗漱台的边缘,踉跄地走了半步就已是天旋地转,小腿直打哆嗦,脚下一软往前摔去。

  就在沈邱鸣以为国区颜值第一的最帅选手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时,他被双结实有力的手臂牢牢地接住,鼻尖抵在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上。

  紧接着,头顶响起男朋友戏谑又无奈的一声低笑。

  “你还是真是一刻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啊,骆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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