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宋祁篇_甘为公主裙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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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宋祁篇

  那年陛下东游,亲临一个小小的边关小镇。

  彼时的他,不过就是县衙一个眷抄文书的小吏。

  “你可愿意跟着我?”

  比他还小上几岁的少女跨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马上,纤纤细指抓着一根马鞭,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魏长宁一把跳下马,动作干脆利落,爽快得让宋祁都不由得抬头看她一眼。

  她的确很美,是五官明艳,眉眼张扬的美丽。

  宋祁有幸曾在林场一角见过魏长宁的马上风姿,潇洒肆意,是他一辈子也羡慕不来的。

  可如今她却是问他,可愿意跟着她。

  “为何是我?”

  许是喜悦冲昏了头脑,他竟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只是他心中又隐隐想知道,为什么是他?

  宋祁蹲下身子一张张拣起散落在各地的文书,不慌不乱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这个呆了两年之久的县衙。

  “我读过你写的诗文。”

  魏长宁从袖口中拿出一叠纸片来,她伸手将纸片递给宋祁,面上居然带了些羞意。

  “这些都是我亲手眷抄的,我的字……的确说不上太好。”

  哪里是说不上太好,简直是……“龙飞凤舞”,各个字彷佛都有自己的个性一般,没有一个是按照规矩来写的。

  “比如这篇天问说,我便仔细读过。天问一说不再问天,却在问人。”

  宋祁发现对面少女眉骨扬了扬,说到自己擅长的地方的时候总是神采飞扬。

  好像在发光一样。

  “你想问什么?问你为何乡试第一却无法进京赶考?问你为何所写策论却成了尚书之子的答卷?”

  “还有这篇宋乡居。”魏长宁又抽出两张来,看起来对这些十分熟悉得样子。

  “你写自己家乡富庶,百姓安居乐业,为官从政者清正廉洁,简直如世外桃源一般。”

  “可事实上呢?本殿下亲自去看了,宋乡贫困,百姓民不聊生,当地官员肆意敛财,根本和你所写的无一相同。”

  书册不轻不重地拍打在手上,魏长宁笑吟吟地看着宋祁,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

  “写天问是为我自己而言,写宋乡是为百姓呼声。”

  翻开一张张薄薄纸片,宋祁彷佛看见了自己当年如何在昏黑残灯之下笔耕不辍。

  他怀着热血与壮志,以贫寒之身,不惜为黎民奉献一切。

  可是黎民好像不需要他,不然他为何至今也只能在县衙做一个无关紧要的眷抄工作。

  “要不然跟本殿下混?”魏长宁吹了个口哨,娉娉少女此刻脸上居然出现了些不羁神情来。

  “如今虽不能允你些什么,但再给我几年,江山朝政,我让你指手。”

  宋祁仰头看向魏长宁,她一对细眉穿云入鬓,一双眼睛里头是难掩的熠熠光辉。

  “我不是要招纳你,我只是欣赏你的才华。”

  话已至此,宋祁一挥衣摆麻布衣裳打在地上,他单膝跪地,面上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微臣愿为魏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说的是魏国,许诺的也是魏国。

  这是他心中坚定了二十余年的信念。

  魏长宁也兑现了她的诺言,当宋祁穿上绛紫官府,面色如常地走在魏国皇宫的每一条道路上,他却总是会想起过往的自己。

  那个满身泥泞,差点要为世俗折腰的自己。

  “批好的折子都呈送给魏长宁吧。”

  深夜灯影重重,宋祁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将一叠叠奏章分为两份,分别放在一侧的木盒中,

  “既然长公主说了这些全权交给大人您负责,您为何又要再送还给她呢?”

  太傅府并不大,小小一间屋子声音说的无论多小,都能顷刻间传遍整个房间。

  宋祁吹灭桌前的几盏明灯,只留下了照明的一盏灯。

  他节俭惯了。

  能用上这许多灯油,也是魏长宁天天嚷着喊着不许他提前熬坏了眼睛,

  她有时候真像个小孩子。

  不过大部分时候,还是个杀伐果断的筹谋者。

  比如榨干他每一丝价值,让他殚精竭虑地去处理魏国大大小小的事宜。

  宋祁有时候真想问问魏长宁,诺大的事情全部交付给他,难道她真的一点担忧也没有吗?

  他刚入宫闱,那时候只怀着满心的浩然之气,尚且不懂这些阴暗争斗。

  如今见得多了,倒是知道了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一个毫无根基的平民,又哪里会掀起什么风浪呢?

  “这里头的都送给陛下。”

  小厮吃力地拎起两个厚厚的箱子,有些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何要吃力不讨好地再眷抄一份。

  “不必多言,这天下毕竟还是陛下的。”

  宋祁轻叹一声,再过些日子,他也该劝魏长宁松些权给陛下了。

  如今新帝继位,魏国的朝政总不能还是由她把持着。

  宋祁正思忖着,却见黑影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来。

  “宋大人,太妃娘娘有请。”

  尖细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宋祁微不可见地皱了皱自己的眉头。他素来是不喜深宫之事,可他心里也明白。

  做官做到了这个地步,又哪里能不掺和一些。

  “宋大人来了。”

  已是深夜,温太妃却还颇有闲情逸致的挑着刚刚摘下的新鲜瓜果来尝。

  如今她也算是得意,新帝登基,她沾了生育陛下的光,加上自己的女儿又把持着朝政,温家这一辈又出了个少年丞相温景容,最近的日子自然是风光无限。

  “当初你高中状元,还是本宫亲自跟陛下举荐了你。”温太妃眉眼柔和,岁月彷佛在她脸上并未留下痕迹。

  她看向人的时候一双眼睛如清水一般软和,让人生不出敌意来。

  新鲜水润的瓜果被递到宋祁面前,温太妃笑了笑,见他未曾去吃,倒也不在意,只是道:“我那时便很中意你。”

  “现在也很中意你。”

  晶莹剔透的玉佩递到宋祁的手中,冰凉触感让他为之一振。

  他抬头去看温太妃,看这个在后宫中打磨了半生的妇人。

  她画着细细的眉毛,魏长宁的眉眼与她有三分相似,不过相同的轮廓,二人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神态。

  “宋太傅可愿迎娶长宁为妻?”

  温太妃着意加重了“娶妻”二字,宋祁何许人也,又岂会听不明白。

  温太妃并不想让他入公主府做一小小驸马。

  而是让他夺了魏长宁的权,将她迎娶入宋府。

  “长宁是个有手段的,但终究是个女子。宋大人也不愿意看见自己心爱的女子日日在外奔波忙碌,甚至有性命之忧吧?”

  看着宋祁微微一变的脸色,温太妃面上展出一抹笑来。

  她果然猜的没错。

  这步棋她也下对了。

  “换句话说,娶了长宁,既是全了大人心中所念,也是护佑了魏国万里江山,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大人何乐而不为呢?”

  不得不说温太妃的一席话直直打入宋祁的心中,他端坐在下首,生平第一次出现了良久的踌躇和迟疑。

  “臣……谨遵太后懿旨。”

  天下江山和心爱之人,宋祁原以为只能择一。

  正如家与国,自他读书之时,便立下了舍家为国的念头。

  可唯有遇见自己想要守护的人的时候,才幡然醒悟,为何历史轮回上,家国总难两全。

  如今这个选择,家与国都能全了,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到时候魏长宁入了宋府,也可以继续和他一起守着天下江山。

  只是换了一个更好的身份罢了。

  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不,这不是最好的结局。

  宋祁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即便如何劝说自己这是最好的结局,他心里也十分清楚的知道。

  这并非魏长宁所愿。

  “至于那个魏子明,大人不必担心。”温太妃眼中闪过一丝暗光,她神情淡淡,彷佛稳操胜券一般。

  宋祁眼中流光闪过,官场上沉浮上下,自然明白温太妃这句话的意思。

  于是他轻笑一声,拂袖称是。

  “如此,臣便告退了。”

  那是宋祁第一次做这等事情。

  自此,他明白光风霁月的宋太傅终究担不上一袭纯净白衣。

  他不敢再正视魏长宁的眼睛,他怕黑暗与龌龊都在她的眼睛里现行。

  一晃已过数年,魏子明的死并没有在魏国皇宫掀起多大波澜。

  不过是一个奴仆罢了。

  起初宋祁也是这般想。

  他愿意如春日微风,冬日霜雪长久的守候在魏长宁的身边。

  直到那日杏花微雨,魏长宁笑吟吟地牵了一个玉面公子下马。

  “你可愿入我关雎宫?”

  素日不饮酒的他那日硬是喝了许多盏酒,他突然清晰而准确的认识到,即便是赶走千百个魏子明,他也是得不到魏长宁的。

  这位惊才绝艳的澄明公子据说是与他有几分相似。

  宋祁自嘲地笑了两声,若真是如此便好了,若真是如此他又怎会平添烦恼。

  家国之间,他终归选了国。

  “阿宁,你真要去李国和亲?”

  彼时的魏长宁正在猎场纵马,她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为这所谓的和亲而烦扰。

  说来宋祁也有好些年未曾看见魏长宁马上风姿,如今乍然见了,却也还是霎那心动。

  “如今这局面不是宋大人想见的吗?”

  她不再亲亲热热地跟着她身后呼唤他一声“宋太傅”也不会突然窜出来高声喊上一句“宋祁”,这一声“宋大人”却是硬生生隔断了他们的距离。

  也将宋祁心中所想一并断了去。

  “兵权我都交了,从此孑然一身去了李国,这不是魏国想看见的吗”

  魏长宁摊摊手,她想的倒是十分洒脱,还宽慰似的拍了拍宋祁的肩膀。

  “我知晓你的苦心,子渊身边有你辅佐,我很是放心。”

  “宋太傅,魏国江山可就交给你了。”

  肩头被轻轻拍了拍,听着魏长宁轻快的口哨声,宋祁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也突然轻松了起来。

  对啊,他有天下江山要守护。

  他从未忘记自己的初心,也必将达成自己所愿。

  “若我事了拂衣去,还望殿下能与我再共饮一杯。”

  魏长宁举了举腰间垮着的小酒壶,颇为潇洒地敬了他一杯。

  “那我就提前敬一杯‘深藏身与名’的宋大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出自李白的《侠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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