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头骨_青袍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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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头骨

  大明朝,隆庆六年,端午节,傍晚时分,泼皮屠二坐在望舒县闹市区的一间酒楼吃酒。

  他点了一盘鱼,一只鸡,一碟肉,一碗菜蔬,又要了四两烧酒,独自一人,坐在酒楼靠窗处,自斟自饮。

  “二爷,好清闲,一个人在这里吃酒,不寂寞吗?要不要兄弟陪你吃上两碗?”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屠二回头一看,登时满面厌恶,鼻子“哼”了一声,也不理会,扭回头,接着吃酒。

  那个男人见屠二不理会,也不气恼,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屠二的对面,对店小二招呼道:“小二哥,添一副碗筷,一只酒杯。”

  店小二以为他是屠二宴请的客人,也没多想,将一副碗筷,酒杯送到桌前。那个男人道一声谢,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肉,放入嘴中,黄乎乎的油汁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真香,真香。”那个男人不住地叭唧嘴,称赞道。

  屠二一脸的厌恶,竟也拿他没有办法。

  那人举起空空的酒杯,陪笑道:“二爷,常言道,有肉无酒,好似死囚,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赏小的一杯酒吧。“

  屠二终于忍不住说道:“邱小乙,你这个人,好不要脸。欠我的六两银子的赌债,何时归还?”

  邱小乙陪个笑脸,讨好地说道:“兄弟最近手头十分的紧张,二爷宽限几日吧,等小的有了钱,一定加倍奉还就是。二爷,赏杯酒喝吧。”

  “等你有了钱?”屠二冷笑一声,护住酒壶,开口说道:“只怕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行。”

  “二爷,实不相瞒。”邱小乙凑到屠二的面前,小声说道:“小的这一次来寻二爷,是有一桩买卖。”

  “你介绍的买卖,不听也罢。”屠二说道:“都是些伤天害理的事,还赚不到几文钱。”

  “这一次,金主爹爹许了十两银子的报酬。”邱小乙说道:“事成之后,我只要二两银子,八两银子全送给二爷,如何?”

  屠二听闻,微微好奇,开口说道:“什么生意?”

  邱小乙手中捧着空空的酒杯,一脸讨好地说道:“二爷,赏杯酒吧。”

  屠二端起酒壶,给他满了一杯,嘴里说道:“我看你小子只会诳我,为的只是骗酒喝。”

  “好酒。”邱小乙端起酒杯,饮了半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送入口中,咀嚼了一阵,见屠二越来越不耐烦,这才开口说道:“二爷,三天前的午时三刻,可去菜市口看热闹?”

  “看了,一共斩了三个人的脑袋。”屠二说道:“怎么了?”

  “二爷可看出其中的门道?”邱小乙神秘兮兮地问道。

  屠二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斩杀第二个死囚的时候,出了一点差错,那个刽子手,砍了两刀,才将囚犯的脑袋砍下。”

  “二爷可知这其中的道道?”邱小乙问道。

  屠二十分地不耐烦,开口说道:“别绕弯子了行不行,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那个刽子手,名叫秦松,砍人头颅乃是祖传的手艺,他的爹爹,一生行刑三百多次,从来不砍第二刀,是出了名的快刀手,他的爷爷,掌握凌迟的手艺,据说,行刑一次,可持续三日,割上九百刀,囚徒在最后一日,最后一刀才会毙命。”邱小乙说道:“二爷这回明白了吗?”

  “明白个屁。”屠二说道:“他爷爷了得,他爹爹了得,到了他这一辈,还会了得吗?只能说,这个秦松,手艺不济。”

  “好糊涂的二爷。”邱小乙说道:“我如实跟二爷说了吧,那第二个犯人,乃是望舒县开当铺的刘掌柜的三儿子,他酒后生事,打死了开绸缎庄的周掌柜的二姑爷。官司打到县衙,判了斩立决。刘家使钱,让行刑的秦松出快刀,给他家儿子一个痛快。周家也使钱,让行刑的秦松出慢刀,让刘家三郎受些苦楚,再上黄泉路。”

  “看来那秦松收了周家的钱,这才砍了两刀。”屠二说道。

  “错了,二爷。”邱小乙说道:“那秦松两边的钱都收了,周家给的钱多,于是,秦松便砍了两刀。”

  “这个秦松,十分的不仗义。”屠二说道。

  “所以,刘家的人,十分恼怒,找到了我……”邱小乙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

  屠二追问道:“刘家许你十两银子,要你做什么?”

  邱小乙说道:“刘家要我夜入秦家,将那把行刑用的鬼头刀,偷出来。”

  “……”屠二有些诧异,开口问道:“这样做,所谓何故?”

  “据说,秦松的那口鬼头刀,乃是祖上传下来的宝刀。削铁如泥,吹毛利刃,斩了几百人的头颅,嗜血如命,晚上摆在家中,常有鬼哭狼嚎之声。秦松将这口刀视为珍宝。若是丢了,嘿嘿……”邱小乙别有深意的望了屠二一眼。

  “听你这么一说,偷这把宝刀,十两银子的价钱着实太少。”屠二说道。

  “二爷,刘家出了十两银子,只说将宝刀偷出来,让秦松难堪,却没说将宝刀给他们刘家。”邱小乙说道:“我们收了刘家的银子,可以再将宝刀卖给秦松,赚两份钱,岂不美哉?”

  “厉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屠二称赞道。

  “二爷,这桩买卖做不做?”邱小乙问道。

  “何时动手?”屠二问道。

  “今夜三更。”邱小乙说道。

  “好!”屠二一口答应。

  第二日,秦松去县衙门报官,说是家中祖传的宝刀丢了,在放置宝刀的屋子里,还留下了一具血肉模糊的男尸。

  县太爷派了捕快与仵作,去秦家勘查罪案现场。捕快到了秦家,一看那具男尸,竟然认识,乃是平日里在望舒县城胡作非为的屠二。这屠二面目狰狞,死相恐怖,赤身裸体躺在地上,被人开膛破肚,腹内的五脏六腑竟然不见了踪影……

  秦松送走了衙门口的捕快与仵作,呆在家中,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他思量再三,穿戴整齐,离开宅子,直奔望舒县城郊而去。

  出了城,向北步行五里路,有一座新立的道观,名曰寿安堂,堂主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胖子,名叫曲阳,此人精通医术,救死扶伤,乃是一位了不起的杏林高手。

  寿安堂的大殿中,供着一座神像,没人知道这座神像的具体来历,只是知道他的名字叫做百刃神君,有什么为难之事,在百刃神君的面前拜一拜,许个心愿,只要心诚,十有八九是灵验的。最近这一年多,来此烧香磕头的香客络绎不绝,寿安堂的香火日趋旺盛。

  秦松来道寿安堂,托守门的小道士,为自己送一下拜帖,他要求见观主曲阳。

  小道士收了拜帖,进去禀报,少倾,小道士回到大门口,毕恭毕敬地对秦松说道:“善人,我家观主有请。”

  “多谢。”秦松道一声谢,随着小道士进了寿安堂的院子。待客厅中,见到了观主曲阳。

  两人分宾主落座,小道士献茶。

  曲阳率先开口说道:“秦公人,令堂最近身体可好?”

  秦松十分恭敬地说道:“托曲观主的福,自从家母吃了您开的十副汤药,身子恢复得很好。”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曲阳笑道。

  秦松犹豫一阵,开口说道:“曲观主,不知您听说了没有,我家昨日着了贼,偷走了我祖上留下的一口宝刀,罪案现场,还留下了一具男尸。”

  “略有耳闻。”曲阳不动声色地说道。

  秦松一声叹息,开口说道:“我已报了官,县太爷承诺,会帮助在下追回丢失的宝刀,并且会追查杀人凶手。”

  “那……”曲阳笑道:“秦公人今日到访寿安堂,所谓何故?”

  “曲观主,实不相瞒,在下却有难言之隐,没办法与县太爷明言,思来想去,只好求到曲观主的门下。”秦松一脸为难地说道。

  曲阳笑道:“秦公人,你我相识多年,有什么事情,但讲无妨,只要曲某能帮上忙的,一定倾尽全力。”

  “既然如此,在下便直说了吧。”秦松说道:“其实,我不但丢了祖传的宝刀,还丢了一个金漆罐子。”

  “金漆罐子?”曲阳好奇地问道:“里面装了什么?”

  “里面有七片死囚犯的头盖骨。”秦松一脸沮丧地说道。

  “天啊……”曲阳听闻,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吟良久,这才缓缓说道:“此事,只怕不是一般的盗窃案子。”

  “我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秦松不住地搓着手,十分拘谨地说道:“县太爷问我丢了什么东西,我只说丢了宝刀,没敢说金漆罐子的事情,若是被大老爷知道了这件事,在下轻则丢了饭碗,重则性命不保。”

  “既然知道,为何还有私藏那种东西?”曲阳问道。

  秦松说道:“观主也知道,我家祖孙三代都是出红差的,替官家砍死囚的脑袋。这几十年,见识了无数的死囚犯,杀人,越货,纵火,行凶,什么样的恶人都能见到。有的罪犯,你听了他的罪行,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才好,一刀杀了,那是便宜了他。我爹爹有个怪癖,就是喜欢收集这些十恶不赦之人的头盖骨,放在家中,封在一只金漆罐子中,摆在厅堂之上,罐子的头顶,便悬着那块祖传的鬼头刀。用我爹爹的话,困住这七个人的头盖骨,就能永久锁着这些恶人的魂魄,这些人,便永世不得超生,也就没办法危害人间了。”

  曲阳脸色微变,开口说道:“秦公人的意思,那个潜入你家的盗贼,盗刀是虚,偷走这些恶人的头盖骨才是真实目的?”

  秦松点了点头,一脸无奈地说道:“凶案现场,死了一个人,被开膛破肚,五脏六腑皆失,十有八九是被同伙诳了去,做了献祭,七个恶灵得了活人的血,只怕……”说到此处,秦松的脸,变得很难看。

  “什么样的家庭,才会将死囚的头盖骨做为藏品,摆放在家中厅堂之上?”曲阳感慨道。

  秦松怯怯地说道:“那个金漆罐子,在我家摆放了二十多年,记得我小时候,还穿着开裆裤,经常取出里面的头盖骨,摆弄,玩耍。”

  “……”曲阳一时无语。

  秦松陪个笑脸,开口说道:“在下也知道,曲观主是个异人,精通阴阳神鬼之道,手下能人众多,曲观主能不能帮我寻回那金漆罐子,若是恶鬼作祟,祸害望舒县百姓,被县太爷知道始作俑者乃是我们秦家,只怕,三代人积累下来的口碑,会在我这一代,土崩瓦解。我的儿子,今年一十六岁,从小跟我学砍人脑袋的手艺,若是因为我的过失,丢了前程,这辈子,也就只能做些杀猪宰狗的营生了。真的到了那般天地,我死后,怎么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既然秦公人亲自登门,那便是信得过曲某。”曲阳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这件差事,寿安堂接了。”

  “多谢曲观主,多谢曲观主。”秦松千恩万谢,嘴里不住地说道:“事成之后,秦某必定重谢。”

  送走了秦松,曲阳去寻师兄耿百刃,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叙述一遍。

  耿百刃听罢,开口说道:“既然师弟应了,那就管吧。”

  曲阳问道:“师兄,依您之见,谁来做这件差事才好?”

  耿百刃说道:“让你儿子曲游拓去做吧。”

  曲阳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师兄,做师弟的,多句嘴,陈景元那个孩子,您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耿百刃听罢,鼻子“哼”了一声,嘴里说道:“陈景元是那个贼女人的徒弟,他手段再高明,到头来,与你我都不会是一条心的。”

  “……”曲阳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寿安堂初创不久,处处捉襟见肘,相比其他的人,景元那孩子毕竟算是咱们的半个心腹。”

  耿百刃寻思片刻,开口说道:“既然你执意要用他,我还能说什么呢!你去把他寻来吧。”

  曲阳大喜:“多谢师兄。我这就派拓儿去望舒县城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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