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为母_青袍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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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为母

  马十九望了曲游拓一眼,微微笑道:“这位小哥,是不是我母亲对你说,我这个做儿子的,十分的不孝顺?”

  “原来,你这个人,并不糊涂。”曲游拓讥讽道。

  “这一次,我母亲在背后如何说我?”马十九不慌不忙地问道。

  “我且问你,你母亲得了风寒,你为何不给她喝汤药?”曲游拓瞪着双眼,怒斥道。

  “原来如此。”马十九点了点头,转回身,对着店里大声喊道:“孩子他娘,出来一下。”

  “何事?”一个与马十九年纪相仿的妇人,从店里走了出去。

  马十九开口说道:“孩子他娘,我且问你,前些日,母亲咳嗽,说自己得了风寒,你是怎么做的?”

  那妇人瞧了瞧眼前的阵势,登时明白了八九分,开口说道:“我请了临街的李郎中,来家中,给母亲瞧病。李郎中说,娘亲没得风寒,只是秋燥,肝火有些旺盛。”

  曲游拓听闻此言,微微一愣,扭头问老妇人:“婆婆,她的话,可当真?”

  老妇人说道:“那李郎中是个赤脚医生,只会看痔疮,割鸡眼之类。我明明得了风寒,他却让我喝什么梨汤。这个妇人……”她用手指着大儿媳,怒道:“她从街上买了六七个雪花梨,拿回家中,梨肉都分过自己的孩子吃,却将吃剩的梨皮,给我煮水喝。小哥,你评评理,这样做,不是虐待老人,又是什么?”

  “……”曲游拓一时无语,良久才说:“婆婆,你要明白,雪花梨的糖分太高,上了年纪的老人,服用梨皮熬出的水,效果更好,生津止咳,润肺清燥。您老人家误会您的儿媳妇了。”

  “……”老妇人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从隔壁的水产店中,走出来一对中年夫妻,男人赤着上身,脖子上套了一只皮围裙,满身的鱼腥味,看长相,与马十九的长相十分相似。瞧见老妇人,嘿嘿一笑,开口说道:“呦,娘亲又搬来救兵了,这一次,我们兄弟三个,又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了?”

  “你是老婆婆的二儿子?”曲游拓问道。

  “算是吧,我叫马二一。”那中年人说道。

  “我且问你,你母亲上了几分年纪,手脚不便利,不小心打碎了你家的一只花碗,你与你的老婆,为何揪住不放,将老婆婆好一顿数落,逼得她,寻死的心都有了。”曲游拓问道。

  马二一笑道:“我家是卖鱼的,每日的菜,只是吃没卖出的鱼。我这老母亲,自去年秋天信了佛,便不沾荤腥,只吃青菜,豆腐。那一日,店里生意忙,没顾得上买青菜,吃饭的时候,我媳妇对她说,娘亲,这顿先将就一下,明日再做青菜。没想到,她便将碗摔在了地上,又哭又闹,嘴里说道:佛门的大师傅对我说了,不能吃荤,一沾荤腥,就犯了杀戒,死后要下地狱的。”

  马二一顿了顿,继续说道:“依我之见,这些晚年信佛的人,都是不得好死的,年轻时,做了太多的亏心事,末了末了,念几句佛,吃几顿斋,就想化解罪孽,只怕是痴心妄想了。”

  “你这个不孝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老妇人怒道:“被佛祖听了你的话,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嘿嘿,我一个杀鱼的,原本也没指望死后能有什么好去处。”马二一忽然间变了一副嘴脸,恶狠狠地说道:“不知道,我落到今日这般天地,又是被谁害得?”

  老妇人听闻此言,身子一颤,竟然低头不语。

  就在此时,从隔壁的小酒馆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人,望见曲游拓,妩媚地一笑,自我介绍道:“小哥,我是这老妇人的三儿媳,她在背后,如何诋毁我的?”

  曲游拓说道:“你让婆婆去住养济院,可有此事?”

  “有。”妇人应得干脆。

  “你可知,只有无儿无女的老人,才会住进那里去。你们兄弟三个,看情形,日子过得还算富裕,将老母亲送进养济院,不怕世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吗?”

  那妇人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我家三郎说过,他十岁那年,抱着这个妇人的腿,不让她改嫁,但是硬生生地被这妇人的弟弟一脚踢开。之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从此,再也没有过问三兄弟的死活,这么多年过去了,三郎心中,只有亡父,至于什么狗屁母亲,他不曾有过。”

  “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陈景元两手一拍,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又是一出人间悲剧。”

  “什么,什么?”曲游拓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问那妇人:“什么改嫁?”

  妇人抱着肩膀,一脸的嫌弃,嘴里说道:“小哥,下一次,替人出头之前,先把事情问个清楚明白。你眼前的这个老太太可不一般,我家公公过世之后,她在马家守了三年,三年之后,便又嫁了一次,听说,对方的家境虽说贫寒了些,那个男人却比我家婆婆小了十来岁,初婚,黄花大小子。”

  “弟妹,说话别这般刻薄。”大嫂不悦,开口说道。

  妇人像是对这位大嫂十分的敬畏,被她这么一说,吓得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婆婆,您怎么没有将自己改嫁的事情,提前告诉我?”曲游拓回过头,抱怨道。

  那老妇人一梗脖子,开口说道:“我替马家守了三年,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儿子,那日子有多艰难,你可知道?再者说来,我便是又嫁了别人,这三个兔崽子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让他们供养于我,过分吗?”

  “母亲说得是,儿子供养母亲,乃是天经地义地事情。”老大马十九是个厚道人。

  老二媳妇此时开了口:“听我家二郎说,婆婆改嫁的第一年,三兄弟的日子艰难到了极点。大哥推着一只独轮车,走街串巷的卖杂货,赚些小钱,养活两个兄弟,后来,大雪天露宿街头,生了重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两个弟弟守在身边哭个不停。二郎走投无路,出去行窃,被人家逮个正着,吊在房梁上,用皮鞭沾了水,足足打了十几鞭,差一点,被人活活打死。三郎跪在地上,给人家磕头赔罪,头皮磕破了,鲜血淋漓,人家看他们兄弟俩个可怜,这才放了我家二郎。三郎将哥哥背回家,两个哥哥,一个病,一个伤,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三郎哭,不知所措,大哥说,去求求娘亲吧。

  三郎哭着去找娘亲,砸门,娘亲挺着大肚子,给他开门,三郎求她回家照顾两个哥哥,她塞给三郎一串铜钱,告诉他,你们已经长大成人,今后,要自力更生,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再来寻她。婆婆改嫁那一年,大哥十三岁,我家二郎十一岁,三郎九岁。”

  “婆婆,她的话,可是当真?”曲游拓的眉毛立了起来。

  “……”老妇人低着头,沉默不语。

  老三媳妇接着二嫂的话,继续说道:“我家三郎说道,长兄为父,长嫂如母,他能活到今日,全仗着哥哥嫂嫂的扶持。大嫂乃是菩萨心肠,当初,不嫌弃我家大哥穷困,嫁入马家,对两个弟弟照料有加,寒冬腊月,她给二哥做了新棉裤,给我家三郎做了新棉鞋。兄弟二人,手捧着棉裤、棉鞋,哭得稀里哗啦。没爹的孩子,命贱,没妈的孩子,命苦。多亏了大哥大嫂,不然的话,我家三郎,早就不再人世了。”

  马家大嫂有些不好意思,嘴里说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怪煽情的。”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二媳妇说道:“但是,今日这里来了外人,有些话,还是说个明白的好,免得让人家说我们马家无情无义,在背后戳我们的脊梁骨——母亲大人,我的嘴里,可有半句假话?”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杏眼,恶狠狠地望向自己的婆婆。

  “……”老妇人仍旧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来说两句话吧。”一直冷眼旁观的陈景元此时开口说道:“老话说——生而未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断头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做父母的,生儿育女,有责任将孩子抚养长大成人。老人一生操劳,年老体弱时,做儿女的,有义务床前尽孝,给老人养老送终。这是人伦。”

  “小哥说得没错。”马家大哥称赞道。

  陈景元继续说道:“当初,三爷去寻求母亲的帮助,被母亲拒之门外,这份母子缘分,其实已经尽了。这个事挑明了,对做母亲的,对做儿子的,都不好,不如,心照不宣,老死不相往来。对大家都好。”

  “小哥是个明白人。”马家二哥挑起大拇指称赞道。

  一直沉默的老妇人此时终于开了口,她将眼前的众人逐一望了一遍,恶狠狠地说道:“既然与你们这些人,有理说不清,老婆子也不要脸了,我这就去县衙门告状,告你们三个忤逆不孝。”

  “你这个老婆子,十分的蛮横。”曲游拓怒道:“如此厚颜无耻的话,你是如何说出口的?”

  “婆婆,我且问你。”陈景元说道:“你有了新的家庭,新的丈夫,应该后来又生儿育女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促使你又重新考虑回到三个儿子的身边。”

  “这个……”老妇人一脸的为难,心事重重,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还是我来替她说吧。”小酒馆中,走出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正是马家老三,他用手指着老妇人的鼻子,一脸厌恶地说道:“三年前,她再嫁的那个丈夫又被她克死了,两年前,她与那个男人生出的女儿出嫁了。她自己一个人独居,年岁大了,又多了许多种疾病,无人照料的她,此时,又想起我们三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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