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怒雷惊蛰_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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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怒雷惊蛰

  二月二正交立春天却仍然没一分春意。这一天是太子大婚册封了一正妃、二侧妃正妃是红月公之女。这个婚姻不无以姻亲来拉拢红月公之意苍月公的反叛对帝君的触动定是很大。正妃虽是红月公的爱女听说长得并不好看矮矮胖胖的玉树凌风的太子一定不甚满意这桩亲事。而两个侧妃中一个是秦艳春另一个竟然是她。

  我也是下将军太子大婚时我也得去上朝贺喜。跪在一班文臣武将中看着太子身着吉服接受文武百官的祝贺我的心中仿佛要滴下血来几乎不知是怎么回来的。

  薛文亦最终是绝望了他也已经忘了秦艳春可是我知道自己不会忘。即使她的面目在我记忆中已渐渐模糊但我不会忘永远不会。

  太子大婚后薛文亦也结婚了。他是工部员外郎这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来贺喜的人倒也不算太少。在喝他的喜酒时我看着他笑逐颜开的样子心中只是想着他是否还记得秦艳春。

  此时北宁城的战争已平息下来蛇人围而不攻看样子真是要等开春后再大举进攻了。文侯密令北宁守军逐步退兵此时北宁城尚有守军五万如果再消耗下去蛇人虽然打不破北宁城但这五万守军迟早会在城中消耗完那些撤回来的守军一回到帝都个个如释重负纷纷赞美文侯能够当机立断。听着他们的谈论我又有些茫然那时我只想着军队守在北宁城可以让沿途村落得到安全但也没有想到那些士兵一样是人一样也想得到安全的。在北宁城坚守下去也许尚有可为但军心势必一天比一天低落。这方面看来我想得实在没有文侯远。

  文侯的新军仍在加紧训练这支新军中有两万人已练完由毕炜与邓沧澜分统番号为水军团和火军团。水军团自是水军但这支新军与以往水军不同平素驻在船上但随时可以上6作战可谓水6皆备。而火军团十分隐密旁人只知名称毕炜这个人却也看不到了。我却猜到了几分这火军团定是一支以远程武器为主的部队雷霆弩加上神龙炮。水军团已能让人大吃一惊一旦将火军团拉出来定能让人感到震惊。只是我觉得以水火两军这等编制却缺少一个专在6上行动的军团而这个军团该是最为重要的不知文侯怎么想现在竟然毫无消息。

  此时唐开在我推荐下进入军校当教官。教官虽然不是个大的官职地位倒也不算太低唐开总算答应下来。虽然我是在帮唐开的忙可是唐开答应时我倒松了口气好象我有求于他似的。我一直对萧心玉感到内疚总觉得我如果能够看得远一些萧心玉不一定会死。

  二月中我受命换防到雄关城新军驻地去参加训练。雄关城本身驻军一万原先是帝都外围驻军所在地极盛时达十二万人马此时大约只有四万人了而这四万人也都是受训不到半年的新兵。

  一到雄关城便觉得这支新军与以往大不一样。虽然装备不及过去但那些士兵一个个斗志高昂每天训练长达五个时辰这等强度便是身经百战的前锋营也有点受不了初到雄关城时我都累得几乎要倒下来。

  在雄关城我是隶属邓沧澜麾下。自从上次由文侯带着上殿受赏后我一直没再看到过这个年轻一代的名将。邓沧澜与毕炜大不一样总是手不释卷时常在看书。他对我一直爱理不理的不过也算客气不过我和随他一同前来的李尧天却气味相投大为相得。李尧天因为平倭一战名声大噪文侯特意向句罗王要来辅佐邓沧澜此人枪马娴熟深通兵法确是个不世出的人才时常谈论用兵之道亦是深中肯綮令我大为心折有时我觉得他的才能似乎还在邓沧澜之上。和他谈谈我也觉得大有进益。

  这一天已是三月下旬。我正和李尧天两人说些见过的奇闻异事一边喝酒烤肉吃。句罗岛有种吃法是别处所无却是以石头放在火上烧红再取出来将肉片摊在上面烤熟后蘸调料吃。李尧天自己与帝国人没什么两样但在饮食上还是极嗜这些故乡风味。我和他说说笑笑正吃得开心只觉手上油腻腻的从怀里摸出汗巾来擦擦手。刚摸出汗巾却带出一块斑斑驳驳的布李尧天眼睛很尖笑道:“楚将军你这是什么东西?”

  我拿起那块脏布一时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拿过来看了看才记得原来是当初到蛇人营中换二太子出来时木昆给我的。从蛇人营中回来后我便被二太子关了起来后来换了衣服我都忘了还有这块布在。我笑了笑道:“这个说来话长了慢慢跟你说吧。”

  他拿过来看了看突然动容道:“这是伏羲氏祭天图啊!”

  我也吃了一惊道:“什么?你也知道伏羲这个名字?”

  他将那块布还给我道:“在句罗的金刚山麓有座圣贤祠那里有些石雕也不知是什么年代留下来的刻的也是这伏羲氏祭天图和这大同小异。”

  我道:“伏羲氏到底是什么?”

  李尧天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你都见过这图却不知道么?据老辈人传说伏羲氏是上古圣王是天下人的始祖。”他又笑了笑接道:“因为伏羲氏是人蛇身的现在也没人说了。”

  我不由陷入了沉思。我一直以为蛇人说的什么“伏羲女娲大神”是它们捏造出来的没想到竟然那是真事。如果伏羲女娲早有传闻是不是说明木昆那时说的一切都是真事?而他们说的都是真话的话那么我们反而成了夺走蛇人一切的不之客了?

  李尧天见我在沉思着他道:“怎么了?”

  我强笑了笑道:“没什么。我那时听一个蛇人说过说这世界当初是伏羲女娲大神留给它们两肢人的后来我们这些四肢人抢了它们的土地。”

  李尧天撇了撇嘴道:“别听那些妖兽胡扯其实这传说已经传下来很久了那时还根本没有蛇人的消息呢。何况我听老人说过女娲抟土造人造出来的可不是蛇人就是我们这种有手有脚的人。”

  李尧天说得轻描淡写虽然他年纪比我大得有限但是我对他几乎有种崇拜。如果李尧天生在帝国的话恐怕只有甄以宁才有可能与他比肩我只怕根本没机会与他这么说说笑笑地平起平坐了。我把那块布放回怀里不再去多响李尧天忽道:“对了楚将军昨天我见你们前锋营在操练一个阵法极其神妙那是什么?”

  我道:“那是八阵图是我从西府军得来的一个阵法的确很了不起吧呵呵。”昨天我和李尧天的部队演习过一次各统五百人对敌结果李尧天被我打得落花流水。虽然我领的是身经百战的前锋营他带的却是五百新兵原本就不会是我的对手但输得如此干脆利落李尧天也一定没想到。想起他当时气恼的样子我直到现在还很得意。

  他艳羡地道:“楚将军你能传给我这阵法么?”

  我本想找个借口推脱掉见他一脸希冀却也不忍拒绝想了想道:“好的我把那阵图给你你抄个副本吧。”说出口心中却也隐隐有些后悔。

  李尧天猛地站了起来我吓了一跳他却一躬到地向我道:“楚将军多谢了。”

  他感动得似乎要流出泪来我扶住他道:“李将军请起一个阵图也不至于如此吧。”

  他长叹一声道:“楚将军你有所不知。尧天虽蒙文侯大人青眼但是帝**中总觉我这么个化外之人居然能做到邓将军的副将对我向来不服昨天演习败在你手下后更是说我浪得虚名。楚将军能如此大度尧天真个感激莫名楚将军诚人杰也。”

  八阵图虽然也是西府军独得之秘但也并不是秘密到要瞒人的如果李尧天多看几次我们演习他多半能摸到当中门道。他这么称赞我想到方才我还为答应他而后悔脸上不禁有些烧。我扶起他道:“李将军你这样就见外了。李将军用兵神妙无方我向来佩服得五体投地。何况如今份属同僚共同对敌这些小事何劳挂齿。”

  李尧天眼里泪光闪烁看着他的样子我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心酸。他是个不世出的名将之材文侯虽然看得起他邓沧澜对他也很推崇然而那些帝国士兵却还是看不起他仅仅就因为他生在句罗岛。我抓着他的手臂只觉他的身体也在颤动心中一定极其激动。

  传他八阵图于我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他如此感动实在让我觉得受之有愧。他站起身后又在身上摸来摸去突然摸出个小小的圆球道:“楚将军大恩不敢言谢尧天也有点小东西想请楚将军笑纳。”

  我只道是些什么珍宝之类说实话要能卖个好价钱倒也不无小补。我接过来道:“多谢李将军了。这是什么?”

  那东西足有小孩的拳头大我本以为那是个金器之类可一接到手中却觉得大约只有两斤左右。李尧天道:“楚将军这是我家传的流星锤是马上用的你看。”

  他拿过来手一扬那小流星锤闪电一般飞出向桌上一击。桌上原本有个空酒壶流星锤在酒壶上一磕那酒壶登时直飞出去在地上砸个粉碎而流星锤直如活物眨眼间又回到了他手中。我又惊又喜拿过来道:“是种暗器啊。”

  李尧天点点头道:“虽然也没甚大用但练得好的话五步之内百百中。”

  他跟我说着流星锤的用法。原来这流星锤也没有什么太奇怪的手法全在力之间的巧妙我试了两下便觉得也已摸着门道了。这流星锤里面是灌了铅的虽是熟铜打制却比同样大小的铜锤重得许多五步之内砸人确实难以抵挡。虽然花哨真要用的话却不如手弩好用只是他送给我我当然不能拒绝谢过他后将流星锤收了起来。流星锤的挽手是鹿筋制成又细又坚韧平时挂在腰上也没什么异样要用时套在腕上锤可以藏在掌心别人根本看不出来抛出后鹿筋自动收回很是灵巧。只是在阵上厮杀时如果与敌将相距只在五步之内一定杀得全无闲暇了。

  重新坐下来李尧天还在翻着我给他的八阵图谱叹道:“故老相传过去中原有许多阵法后来都不曾留下来没想到天下之大真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还有人能编出这八阵图来这人实在太聪明了。”

  他自己就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而他说的那个“太聪明”的人却是被陶守拙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周诺陶守拙却没能编排出八阵图来看来聪明也未必就是一切。

  李尧天翻着八阵图不时还赞叹着“匪夷所思”、“神奇莫测”之类我想再问问他关于那伏羲女娲之事他心不在焉的我说了两遍才抬起头道:“你说那圣贤祠啊……”

  他刚要说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号角的长鸣。这是紧急召集令吹这召集令只怕已经出了大事我们都吃了一惊同时站了起来也顾不得收拾一下冲了出去。

  新军中大多军衔不高名义上是太子和文侯主持如今实际主持的是邓沧澜。我和李尧天到了议事厅大小将领大多已到齐了。邓沧澜在上坐定他脸上很是平静身边有个风尘朴朴的将领大概刚赶到脸上还带着很多灰土却是一副惶急的样子。等我们都坐齐了邓沧澜道:“列位将军这是文侯大人刚派出的急使钟尚将军他带来了一条紧急军情。”

  邓沧澜看了看我们我们也都紧张地看着他。其实不用想都猜得到定是战况不利的消息。果然邓沧澜道:“昨日蛇人攻破北宁城已向帝都南门集结文侯大人命我们紧急回师增援。”

  他看了看那钟尚钟尚大概也觉得该说两句猛地站了起来却又咳嗽了两声才道:“列位将军蛇人已攻破北宁城太子殿下有诏要各位将军立刻率队入援不得有误。”

  这消息虽然我早有准备但此时听到了仍然觉得一阵晕眩。北宁城的失守主要责任该由文侯来负如果不是他不断撤防北宁城绝不会如此轻易就失守的。他到底有什么打算?难道靠雾云城背城一战么?将蛇人挡在北宁城外至少还有缓冲的余地。如今蛇人已兵临帝都城下那就只能胜不能败了可是以我们这支还不曾完全训练好的新军能够取胜么?文侯如今虽然对我青眼有加但我也知道他仍然不会对我推心置腹。我看了看邓沧澜他仍是面不改色从容镇定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文侯一定已有万全之策吧我心中也定了定。虽然对文侯我仍有几分戒备但是他能如此行险一定也有破敌之计了。

  这时周围那些军官都在交头接耳地说着邓沧澜站了起来道:“列位将军此战已是决定国祚存亡大家都知道邓某也不多说了。立刻回去准备。”

  他点了六个将级军官作为带队将军我也在被点之列。此时雄关城共有四万人邓沧澜作为主将自率一万人其余几人各率五千到一万。我因为原本就带了八百前锋营来雄关城后邓沧澜给我补到五千人直到此时我这个有名无实的下将军才算带足了兵前锋营也终于整装满员了李尧天也是下将军但他是邓沧澜的副手倒没有直接带兵。

  散会后我有意等了等李尧天。他走出议事厅时低着头象在想着什么我叫了他一声他才抬起头来和我招呼一声。等走出门我正想再问问他伏羲女娲氏的事他忽然问道:“楚将军文侯大人在朝中是否有掣肘之人?”

  他大概方才就在想这问题了。我吃了一惊道:“何以见得?”

  “大人这等安排定是要与蛇人在城外决战。此役胜则罢了一旦败北那后果不堪设想大人若非是想借蛇人兵势来压服朝中异端这实在是个下策。”

  他对朝中的局势并不熟悉邓沧澜只怕也不会跟他说二太子的事不过他所说虽不中亦不远矣实在令我敬佩。我看了看四周还好没人我小声道:“李将军正是如此。”

  他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大人既敢行险自然早有安排我是多虑了。”

  他笑了笑又道:“楚将军新军虽然还谈不上如何精锐无匹但也已非同泛泛那些妖兽这回要有苦头吃了。”

  我笑道:“自然。李将军望你马到成功再建奇勋。”

  他拍拍我的肩头淡淡道:“彼此彼此。”转身走去。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却已大定。李尧天深通兵法既然他也如此乐观看来此战文侯虽然行险却并不妄为。

  这时曹闻道突然从一边过来道:“楚将军邓将军命我军集合大家都等着你呢。”

  我答应一声突然想起还没有问李尧天关于伏羲女娲的事可这时他已经走得远了也没机会再问。我跳上马道:“好吧我们快走。”

  我本想在路上抽空再问他但没想到邓沧澜带的一万人居然和我们不是一路。还有几个带队的将领都是下将军我问了问他们他们也不知道只说依令而行不得多问。

  雾云城离雄关城只有百余里急行军的话一天功夫就可到。而这支新军士气甚旺我们连夜行军第二天天亮时便已抵雾云城北门。离城门还有两三里前面探路的斥堠过来报信说已与城中取得联系文侯亲自前来迎接我们。等到了北门下天还刚亮远远的只见城头旌旗招展我们六个下将军抵达城下时城门已然大开有个令兵大声道:“诸军立刻入城不得延误。”

  新军中有不少是从雾云城城民中应征入伍的。他们在雄关城已驻守了大半年只怕当中从来没有回来过进城时鱼贯而入走得很急却一丝不乱。我们几个带队将领上楼去谒见文侯走上城时只见文侯正站在城门正上方看着下面。我们到了他跟前齐齐跪下道:“大人末将军归回缴令。”

  文侯本来有些胖一个多月不见此时已瘦了许多脸上颧骨也高高耸起眼中密布血丝。我们跪下时他还在看着正入城的新军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听得我们的声音他伸手作势扶起我们道:“列位请起。”

  我们站起身来已有中军官过来分派驻守任务。我听着那中军官报名却一直没报到我被叫到的答应一声跟着人走了。正觉得有些奇怪文侯突然道:“楚休红你随我来。”

  我走到他跟前正要跪下文侯拦住我道:“楚将军你觉得这新军如何?”

  我想了想道:“禀大人新军虽然战法未纯熟但士气极盛军心大为可用。”

  他点了点头道:“不错。”他低头象是想了想又道:“你的五千人以后跟着我吧。不过楚休红你跟着我可是要担当重任的。”

  我大声道:“楚休红身为军人自当守土御国死而后已。”

  他笑了笑道:“你果然又多读了些书了。”

  临出时文侯就要我再多读些书。在雄关城这一个多月里每天除了整队操练有空我就打坐读书因为心不旁骛倒是能静下心来读书了只是那个读心术仍然不得要领。

  这时诸军已全部入内城丁正在关上城门文侯听得城门出的响动看了看城外满意地道:“城外足印一丝不乱三万人进城居然只用了小半个时辰百胜之师已见雏形了。”

  新军军纪已严到苛刻邓沧澜性子随和但治军却极为严格而这批新军又都是新入伍的更服从命令。此时城外的人都已入内方才驻扎之处的草被踩平了看得出是一块块整整齐齐的方阵。我也不由有些得意虽然我练兵不久但这一个多月来我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怠慢。加上我的前锋营有五分之一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从战斗力而言四万新军只怕以前锋营为最。

  我不敢多说文侯转身道:“楚休红跟我走吧。”

  ※※※

  我跟在他身后下了城头文侯坐上了座车我则跳上马跟在他后面。文侯是向南门走去的北门仍是一片平静但一过皇城便已经看得到街两边的城民脸上多了忧色。他们看到文侯的队伍过来时一个个交头接耳大概猜测着我带着这支五千人的队伍是哪儿来的。北宁城这个帝都最后一个屏障被攻破在城民们看来定是全权负责军事的文侯之责。蛇人只怕马上就会杀到雾云城下当初听着蛇人在大江以南势如破竹对他们来说那终究是个遥远的消息但这一次蛇人却马上就要出现在他们面前看得到甚至可能还摸得到了。

  穿过闹市文侯忽然撩开了车帘道:“楚休红。”

  我加了一鞭凑到窗前道:“大人有何吩咐?”

  “战争会持续很久啊你有喜欢的人么?”

  我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话怔了怔道:“大人国难未已何以家为楚休红尚不敢有家室之想。”

  “你二十一……不过年二十二了吧?也该成家了。在这个时侯早日成婚早日生子也是为国出力。”

  文侯说得似有无限感慨我知道他定是又想到了甄以宁。甄以宁十九过年也二十了。他这话也不能说错但我听着却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我是人不是种马我生下的孩子究竟是该为国出力还是这国家该哺育他成长?对于帝国的子民来说该为帝国出力但共和国的子民呢?他们为共和国出力难道就不对?

  不这些都不对。我不是为了这国家出力而是为了这千千万万的人而保卫国土。如果国家连我活下去的机会都不给我的话那我何必要守卫这个国家?

  正想着文侯又道:“等一下你跟我回府去晚上有个宴会两位殿下都会出席。”

  我道:“大人末将是个粗人只怕难登大雅之堂这个么……”听得太子跟二太子都要出席我实在不想参加了。

  文侯道:“那是为你们各军洗尘还要给你们介绍一下军中各位主将不得有误。”

  我不敢再说答应了一声。文侯也没再说话带着我到了南门。南门是文侯亲自负责由于蛇人北上攻来定是主攻南门南门已驻满重兵。文侯带着我走了一圈把我介绍给一些守军将领。镇守南门的是北守城退回来的残军以屠方为正路恭行为副共四万人。在军列中我看到了蒲安礼他一身戎装看样子是仅次于屠方和路恭行的第三号人物。北宁城虽然失守但这是听从文侯调遣所致损失不大不算他们的过错。

  我和蒲安礼都是下将军衔但我只是前锋营统制他却是屠方的副将官职在我之上见蒲安礼时我行了半个礼他也爱理不理的连礼都不回。看来我和他的恩怨不但没有解开反倒越结越深了。路恭行倒是很热情等文侯和屠方去商议他带着我到各处走走。路恭行如今已是不折不扣的名将了城头布置得当全无破绽。他向我介绍着各处的驻防力量后回到他的驻所给我倒了杯茶道:“楚将军上次我真个担心你幸好吉人自有天相楚将军最后还是安然无恙。”

  他说得很诚恳但我知道上一次在东平城时被他算计了虽然我听他的安排只怕也有惊无险但是一想起来就不免有些恼怒。只是我脸上也不露出来只是微笑道:“多谢路将军关心。”

  他突然笑了笑道:“楚将军黄金纵然久埋泥土终有一天要光的楚将军前途无量真令人艳羡。”

  我也笑了:“路将军你真会取笑人。”虽然对路恭行有些不满但他这人随和大度说话也让人如沐春风。

  路恭行道:“我比你可差远了你都有可能袭武侯之爵的。”

  我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道:“什……什么?”我自认一没有了不得的战功二也没有极硬的靠山现在文侯虽然对我颇为看重但文武二侯是平级的文侯再有力量也不可能把我抬到与他平起平坐。路恭行诧道:“你还不知道?”

  “真不知道。路将军你可别消遣我我会吓呆的。”

  路恭行跟我说了说原来是武侯战死后他膝下只有一女今年十七岁了因为无人继位因此文侯提议要让武侯之女招赘一婿继位他提出的人选中有一个就是我。

  听得这个消息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不知身在何处。我能够升到下将军之衔那已是破格提拔了做梦也想不到竟然还有这种事怪不得文侯让我晚上参加那个宴会。路恭行看到我呆呆地站着只怕觉得我是欢喜得傻了拍拍我的肩头道:“楚将军呵呵若是我们当初前锋营的二十个百夫长中能出个继任武侯之人我想君侯也会高兴的他当初就很器重你。”

  我心头一阵苦涩。武侯是绝世名将假如我真能继任为武侯的话我难做到他的几分?

  回去时我都晕乎乎的。武侯的女儿是什么样我也没见过如果她真的招我为婿的话我岂不是与文侯大人并立了?从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一年多时间里一下跳到了武侯那只怕是亘古以来都少见的事吧。

  到了文侯府一进门文侯便命人给我洗沐。文侯府中也有不少家妓只怕是招待太子用的我洗完了澡在下身围了块毛巾刚走出内室一个女子捧着一套新战袍笑嘻嘻地道:“楚将军请更衣。”

  我接过战袍顺口道:“谢谢。”

  她淡淡笑着站在一边看着我似乎我说了句“谢谢”让她觉得好笑。我正光着个膀子见她仍没有出去的意思有些尴尬地道:“小……姐请出去一下好么?我要换衣服了。”

  她抿嘴“嗤”地一笑低声道:“楚将军不用我给您更衣么?”

  我面红耳赤地道:“不用了谢谢。”

  大概我夹七夹八地说得语无伦次她又笑了笑走出门去。到门口时她又转过头道:“楚将军我叫轻红有事你叫我啊。”

  等她走出去我才松了口气。在高鹫城里和苏纹月度过的最后一夜一直象我心头的一道伤口时不时让我感到疼痛看到这个女子时方才我又突然想起了那个让人心碎的夜晚。

  穿好衣服我推开门刚要出去轻红正站在门口见我出来她有点怯生生地道:“楚将军。”

  我转过头道:“还有什么事?”

  “你的头……”

  她比划着头我洗过澡后头也是胡乱挽了个髻大概很乱。我道:“算了就这样吧。”

  我正要走轻红却拉住我的衣角道:“楚将军您让我梳一下吧不然大人会责罚我的。”

  她说得楚楚可怜我叹了口气道:“好吧快一点啊。”

  因为常年戴着盔头也粗糙干硬。轻红拉着我坐到台前解下桌上一块布露出一面大铜镜。这等坐在梳妆台前我还是第一次不免有些局促她解开我的髻给我梳理着。她的手指纤细柔和按摩着我的头皮时说不出的舒服。她大概也做惯了弄得很快髻也梳理得一丝不乱比我以前自己胡乱弄的要好看得多。等她弄好我笑了笑道:“谢谢你了。”

  她又抿嘴一笑道:“楚将军您不要这么客气我是个下人……”

  我不等她说完大声道:“你不是下人!”

  她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如此激动。我站起身看着她道:“你和我一样都是一样的人。不仅是你和我还有所有人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失态抛下她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当初南征时听得共和军宣称以人为尚号称所有人生来平等那时也知道这只是一句空话但是心底却隐隐觉得并非没有道理。

  如果那时武侯也这样想那就不会定下食人之议了吧。我看着天空已近黄昏西边一片血红。远远望去郊天塔也如一柄短剑带着刺骨的寒意。

  ※※※

  文侯这个宴会极会隆重端茶送水的下人川流不息。太子和二太子都来了二太子对这种醉生梦死的场合看来不甚看得惯不时皱着眉头太子却是如鱼得水不时和文侯府中的家妓与召来的歌妓们打情骂俏似乎两个月前的大婚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大概也已忘了我是什么人当文侯把我介绍给他时他还寒喧了两句便又和一个歌妓讨论丝弦之道。

  我侍立在文侯身边也觉得芒刺在背如坐针毡文侯倒是和太子两人谈得火热尽说些吹拉弹唱醇酒女人的乐事仿佛将即将来临的大战都扔在脑后了。如果有不知情的人看到此时的文侯定会觉得那是个佞臣对此战也定会大失所望。我站在一边正觉得难受忽然有人叫道:“哇楚将军!你也来了!”

  这是个孩子的声音太子站起来道:“小弟你怎么也来了?”

  那是小王子。他也穿着一身新衣现在长了一岁今年该十三了个头又高了许多几乎已要与我等身相齐。他头上戴着个束金冠极是华丽向太子行了个礼道:“大哥我姐姐非要我陪她们来。”

  太子笑道:“郡主也来了?”他的话里不知是什么味大概觉得有女眷在这里不好放浪形骸地玩乐。小王子道:“是啊。你看她们来了。”

  周围的人突然都静了下来从楼上走下来两个女子。这两个女子衣着一模一样年纪也相仿生得都很美不过一个看上去很柔弱另一个眉宇间却带着英气倒似一柄出鞘的快刀。那两个女子到了太子跟前敛衽一礼道:“殿下微臣有礼。”

  太子微笑着道:“两位郡主请随便吧。”这里虽是文侯的府第他倒更象是个主人。我也不敢多看正垂下眼睑却听得一个女子道:“这位想必是楚休红将军?”

  我站直了行了一礼道:“末将正是楚休红。”问话的是那个颇有英气的女子她两眼明亮之极眉目间依稀有武侯的面貌在想必正是武侯的遗孤。只是不知道小王子为什么称她为“姐姐”而且武侯有两个女儿的话不知哪个的夫婿才能袭爵。

  文侯在一边道:“郡主楚将军是帝国后起之秀乃是栋梁之材今年二十有二。”

  她淡淡一笑道:“我也听得楚将军的名声了。来楚将军我敬你一杯。”

  武侯平生好酒好名马好宝刀他的女儿倒也有几分象他。边上有个女子端着一个托盘过来郡主拿起一杯道:“请。”我正要去拿酒杯却见那托着托盘的女子向我淡淡一笑。

  那是轻红。

  我眼前一花。轻红长得和苏纹月一点都不象但笑起来却仍是有些象她。我的手一晃酒杯没能拿稳一下倒了下来轻红“哎呀”一声手一带托盘也一个失手落下地来我疾伸出手一把抓住托盘但那个做得很精致的瓷杯还是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我正觉悟可惜却听得郡主森然道:“甄叔叔抱歉搅了您的宴会。”

  她的声音很阴森我都几乎不敢相信那是个年轻女子出来的不免有些惊愕。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不曾反应过来却听得轻红突然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人已倒了下去胸口插着一柄短刀。

  我大吃一惊再顾不得旁人一把揽住她的腰道:“你……”正想骂一句猛可地省得我要是骂她只怕文侯都不好办了下面这句话硬生生便吞了回去耳边却听得郡主淡淡道:“无用下人血都脏了地面。”

  文侯在一边突然拍手笑道:“郡主真是将门虎女这一刀出手快极甄叔叔都比不上你了。哈哈楚休红你帮郡主将这尸身扔掉吧。”

  岂有此理!我只觉心头都有怒火在燃起。如果我手头有刀的话只怕我当场便会一刀向郡主颈上砍去也不管是不是立过不杀女子的誓言我倒要看看她的血能干净到哪里去。文侯只怕也现我在强压着怒火拍拍我的背道:“楚休红快去吧。”他的声音里也隐隐的似有几分歉意。

  我抱着轻红的尸体走出门她的血已将我胸口都染红了。那些达官贵人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在他们看来轻红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虫豸罢了我也未必比她好得有限。

  走出门两个下人过来了道:“哎呀轻红出什么事了?”

  我把轻红的尸身交给她们道:“她死了。”

  一个下人啧啧了两下嘴道:“唐小姐可真看不出她手可真辣唉来了三次倒杀了两个大人的侍妾大人都要心疼死了。”

  我伸手把轻红的眼合拢自己眼里却落下泪来。我跟轻红说什么“人人平等”这真是一句不可笑的笑话了。我现在是下将军可当初还不是一样被人算计不论是武侯、文侯、太子还是陶守拙、周诺在他们看来除了他们自己难道别人都是命如草芥不值一提么?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我抹去眼里的泪水伸手到怀里摸着。我的薪资也不算太低今天正好都带着我全掏了出来塞给那抬着轻红的下人道:“大哥你们把她好生埋了吧弄口棺木。”

  那人接过我塞在他手里的钱有些莫名其妙地道:“大……大人这可不能收……”

  我想说什么却觉喉咙口一甜话已说不出来人一下向前倒去仆倒在地便再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过来时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一时间我都不明所以但马上才想起来这定是文侯府中。我支撑着起来边上有个女子道:“楚将军你醒了?”

  又来了。我只觉一阵颓唐。这副情景我已经见过几次了第一次是苏纹月第二次是秦心玉这回是第三次。难道这个女子也会象她们一样不得善终么?

  我挣扎着起来道:“我躺倒几天了?”

  一个女子过来扶着我听我这么说愕然道:“还不到一个时辰啊。”

  我也是一怔却听得耳边仍传来弦管歌吹之声想必是文侯的宴会还没完。我苦笑了笑也说不出话猛地听得文侯的声音响了起来:“楚将军你没事吧?”

  他一身酒气地走了进来。我连忙跳下地跪在地上道:“大人末将无用。”

  文侯看了看我叹道:“你是无用不过也真象以宁怪不得郡主也看不上你。”

  甄以宁象我么?我倒不觉得。我和他完全是两样的性格不过甄以宁性情宽厚仁慈这一点也许与我有些仿佛。当初文侯是想让甄以宁去娶武侯郡主吧不过以甄以宁这样的性格绝对难以容忍视人命如草芥的郡主的而郡主也一定不会喜欢他。我跪下来行了个礼道:“大人末将无用有辱厚爱了。”

  文侯摇了摇手道:“算了。”他走到窗前一下推开窗忽然道:“要下暴雨了。”

  仍然传来大厅里的丝竹弦歌之声天色漆黑一片。这是长夜里最暗的一段时间了从风中传来的酒气和脂粉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中人欲呕的怪物。隐隐的从云后传来一阵阵雷声象一个巨人的脚步正在渐渐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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