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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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玉被吓得不轻，整个人差点歪倒在地上。众人视线传过来，夏重先手把他拉起。
“没事吧？”夏重看向那个小孩，普通村民的扮相。以前涉猎活动的时候偶尔也会遇到村民赶趟上山，也是趁着军营人多比较安全。
不过小孩子倒是见得少，尤其这都是到半山腰了。很少孩子能走到这么高的地方来。
裴玉稳定心神，仔细打量这个孩童。约莫十来岁，穿的粗制麻衣，身形骨架很小，头发盘成小圆揪揪。
“我们都是军营的人，你是自己上来的吗？”裴玉蹲下身，与那孩童保持平视，语气也尽量放得柔和。
站在孩子身后的方逸看见他的衣摆沾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再看那双冻得发紫的手，他不客气地拉了一下孩子。
“你遇到野兽了？”
那孩子只会睁着大眼睛，小嘴抿得紧紧的，一副懵懂又混乱的样子看着大家。
裴玉伸手摸了一下孩子的肩膀，发现他一直在发抖，于是站起身开始解开身上的披风。
“你干什么？”方逸斜睨一眼，打量着他解衣的动作。
“我看他很冷，想着把披风给他。”
方逸淡淡地看了一眼裴玉，又瞧了瞧身下不说话的孩子，冷哼一声，“真是慈悲。”
“用我的披风吧。”夏重打断裴玉的动作。
“没事，我里头穿得很多，你搜山要紧，这孩子我看着。”裴玉把自己的披风系到孩子身上，不知怎的，他看着这个孩子，忽然想起曾经有个雪夜，他也是抱着个孩子求救。
可惜，那个孩子没救成。裴玉阖下眼睛，随即站起身牵着他冻紫的手。
裴玉的手很暖，包裹着那双冻僵的小手，孩童抬眸看着眼前的素色身影，黑漆漆的眼珠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噢，对了，我问问你，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的哥哥，束马尾，背着弓箭。”裴玉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头来问他。
小孩子依旧是看着他不说话，眼神呆呆的，旁边的方逸看着二人互动，忍不住加入进来。
他推了一手那孩子的肩，“问你话呢？是个小哑巴？”
裴玉拉开他不客气的手，“你别添乱！”
被挤开的方逸目瞪口呆，指着自己问，“我添乱？带你上山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添乱？”
裴玉懒得和他辩解，见小孩不愿说话，便没有再继续多问。方逸则一直在身后吵吵闹闹，对孩子也没客气几分。
寒灵山的半山腰很不好走，裴玉跟夏重提议，要不先让人把这孩子送回营地先。
“也好，跟着也为难。”夏重招手叫来一个新兵，说着要让这孩子抱下山去。
然而他们商量好了，那孩子却直往裴玉身后躲，小手紧紧攥着他，别人碰自己一下都不行。
“真是麻烦。”方逸绕到身后，直接提起孩子的衣领，重重地摔在新兵怀里。
哪知道，那孩子立刻闹起来，蹦着双腿说什么也要跟着裴玉。
“我们带着你不方便懂吗？添乱的玩意儿！”方逸拧眉走到那孩子面前，语气半是威胁半是警告。
结果那孩子张口就哭了起来，哭得很是悲惨，像是发泄一辈子的不公一样。
方逸被这突然的哭叫吓得一愣，裴玉赶紧上前温声安慰这个孩子，“你别哭啊，你先跟着他下山，我们很快回营地的。”
那孩子不依，眼巴巴地朝裴玉伸手，哭着要裴玉抱抱。这莫名的依赖让裴玉也软了心，只好接过手，抱在怀里。
这一抱，这小孩就紧紧环着裴玉的脖颈不肯松手了。脸上的泥还有泪水都蹭到裴玉的额头上，整个人哭得一嗝一嗝的。
“裴玉……”夏重无奈扶额，“你说好了不会惹是生非的。”
“我看着他就好了，我们快点找九爷吧。”裴玉咬着嘴唇，有些求饶地看着夏重。
没办法，几个人只能继续寻找九爷。那小孩赖在裴玉身上，没过多久就不哭了，跟在身后的方逸幽幽地看着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裴玉轻声在孩子耳边问。
不知道他肯不肯说，裴玉只当是缓和他情绪的碎聊。结果那孩子糯糯开口，“小橘。”
裴玉有些意外，一是他原来会说话，二是一个男孩子叫小橘，未免太过可爱。
说着，小橘从裴玉肩膀上抬起头，看见抱着自己的人脸上被蹭了灰，于是笨拙地拿手去擦。
结果小橘的手也没干净到哪里，反而越擦越脏。这一来二回，小橘急了，越擦越用力，把原本白皙的皮肤都擦红了。
“你这样我有点疼。”裴玉没有阻止他的行为，只是温声细语地提醒。果然，小橘立刻放下手。
抱着个十来岁的孩子总归是负担，裴玉的手都有些酸了，“我牵着你走好吗？不让别人抱你。”
小橘懵懵地点点头，顺从地从裴玉身上下来。大手牵小手，裴玉总觉得好像捡了个孩子，还是喜欢赖着自己的孩子。
在半山腰的地方搜寻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九爷，风雪加重，裴玉感觉冷的眼皮子都僵了。
“喝点水。”夏重给裴玉递了个水袋，他们一行人走的很累，现下正在一块空地上休息。
新兵们嗓子都喊哑了，周围除了风的声音，什么也没有。火把灭了好几次，雪大了，再找不到他们就要强制下山了。
裴玉的情绪也慢慢低落下来，小橘牵着他的手，总是围在他身边看着他。
“小孩，我再问你一次，你身上这血哪来的？”一直在石头上坐着思考的方逸终于还是过来问了，他找人也找的有些不耐烦了。
小橘被方逸的气势吓到，整个人迅速挤到裴玉怀里，埋脸不说话。
“别给我来着一套，快说，你有没有见过其他人！”方逸拉扯着小橘的胳膊，那小细胳膊在方逸的手掌里像是能一拗就断。
“好了好了，你别这样凶。”裴玉看着两个人拉拉扯扯的，深知这样不可行。
这小橘显然是发生了什么，才一直不敢说话，惶恐惨白的脸色一直未褪。加上这血迹，大概是遇上什么野兽。
可是，如果遇上野兽的话，凭这样一个孩童，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地逃脱？所以，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蹊跷。
“小橘，我们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如果你见到了他，可以告诉我们他的大概位置吗？”
裴玉已经尽全部耐心和温柔地说完，可是小橘还是闭口不谈，似乎在畏惧什么，眼角也红红的。
“说话啊你！”方逸可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直接推了一把那小孩。
一边默不作声的夏重也有些无力，他从怀里摸了摸，拿出有些生冷的饼。
“来，你饿了吧？要不先吃点东西再说，你只要给我们指个方向就行。”夏重用食物引诱小橘，对方怯懦地看了一眼饼，然后颤颤巍巍地伸手接过。
裴玉低下头，看见他有些狼吞虎咽地把那个生冷的烧饼啃没，几个人围着他，就等他开口说出九爷下落。
“……”方逸支着下巴，冷笑一声在夏重耳边轻声道，“这破小孩不是来骗吃骗喝的吧？”
夏重没应，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他吞完烧饼，然后笑着问：“好吃吗？”
小橘手上都是油，裴玉拿出帕子给他擦手，面对夏重的温柔，小橘大着胆子回：“好、好吃……”
“好吃的话，你告诉我，有没有看见其他人，告诉我，我这儿还有。”
说着，夏重又掏出第二块烧饼。旁边的裴玉和方逸看着他一套一套的，不禁感叹，夏重不愧是夏重，诱骗小孩都这么行。
“有个哥哥，跟他说的一样。”小橘接过第二块烧饼，吃得一嘴油，然后模糊不清地说见过裴玉描述的九爷。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兴奋起来！裴玉忙板正他的身体，连连继续描述九爷的外貌，小橘便越发确定，他说的和自己见的是同一个人。
“他在哪？”夏重抓紧问道。
“哥哥让我跑，叫我不要回去，你们也不要去。”小橘摇摇头，带着油的手扯着裴玉的袖子。
“为什么？”裴玉不介意那些油，他扶稳小橘的腹部，尽量让自己情绪稳定，结合那些血，他并不认为九爷如今的处境是安全的。
“有个狼，咬了爹爹……”小橘断断续续地说着，“哥哥打他，然后让我跑……”
说着说着，小橘后知后觉地哭了起来，他想到倒在血泊里的爹爹，忍不住伤心地哭起来。
烧饼啪嗒掉在地上，裴玉忙把他抱入怀里，“没事的没事的，你告诉我们……”
裴玉的声音颤抖到后面说不出话，旁边脸色凝重的方逸转头看了他一眼。
狼，裴玉一下子想到营地里那些人的话，还有伤员惨不忍睹的样子。他不敢想象，此刻的九爷是否完好无损。
察觉裴玉胡思乱想，方逸忽然伸手摁在他的肩膀上。裴玉有些发懵地看向他，方逸朝他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告诉我们方向就好，你不用过去。”夏重站起身，摸索身上的刀剑，然后招手让所有士兵靠过来。
小橘终于愿意说出九爷所在的方向，裴玉站起身也要过去，这回连方逸都不许他过去了。
“你就在这儿，哪都别去。”方逸从来没这么严肃过，裴玉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身后是扯着自己衣服的小橘。
“那你……”裴玉喉咙涌上窒息的感觉，他咽了咽发干的喉管，“把他好好带回来。”
方逸紧了紧手上的弓箭，“那是自然。”
说完，他们一行人便朝九爷所在的方向赶去。裴玉跌坐在石块上，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眼前。
风雪忽然加大，火把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方逸和夏重一行人谨慎地进入密林，半山腰的位置最容易迷路，他们分别在树上刻好印记。
“啪。”忽然一个新兵不知道踩了什么，软棉又有点实心的感觉，周围人低下头去，用脚糊开雪。
“这应该是那孩子说的爹了。”夏重蹲下身，看见面色灰白的男人，肩膀上有个裂开的大口，露出一截骨头和肉。
“那就是这附近了？”方逸眼珠子扫视着附近，新兵们开始紧张起来，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参与这样的事情。
“看这伤口，狼王无疑了。”夏重用手比划几下，然后站起身重新掩埋尸体，双手合十。
“应该是这对父子趁涉猎上山，结果遇到狼王了吧。”方逸朝四周走去，仔细把雪刨开看看原本的打斗。
“嗯，好在遇到九爷，不然两父子都交代在这儿了。”
一行人在这附近搜寻着，忽然方逸看到林木丛里有个毛茸茸的东西。他一下子凝眸紧张，没吭声朝身后的人比划动作，暗示夏重。
不对劲，如果是这样的环境，那头狼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自己这行人的存在。方逸想着，谨慎地用剑拨开草丛。
“砰。”一头狼的尸体倒了下来，尸首已经发僵，眼珠子上插着军营的箭羽，心脏和腹部分别插着断剑和长箭。
“死了。”方逸用脚踩了踩那狼腹，没有动静。夏重和新兵们靠过来，众人有些哗然。
“看样子，九爷没被这畜牲吞进肚子里。”方逸蹲下身去看那头狼的嘴，上面挂着的血肉干了。
他不确定这肉是那孩子爹的还是九爷的，不过既然这头狼死了，九爷理应还在附近。
“在这附近找找九爷！”夏重兴奋地朝新兵们吼，他就知道，九爷才不是那么轻易倒下的人。
当年他去无人坑接九爷回营的时候，那是他接的最年轻的战神。怎么可能死在寒灵山这样的地方？
方逸看了眼狼的位置，然后朝狼死的地方走去。他一边走，边用剑扫开地上的血。
果然，走了几步，便看到有些雪是红色的。他顺着越来越红的雪走去，接着便看见一个小小的山洞。
山洞大概两米多高，里面幽暗，指不定有什么东西。方逸还是比较谨慎的，他走到洞口一侧，点开火把然后迅速丢进洞里。
“噹！”接着，他听见武器的声音。方逸眼睛一亮，立刻走入洞中。
果不其然，他看见了洞里不远处的红色的光，那是武器反着火把的亮。
方逸顺着那个亮处走去，“我说你，可是让我们好找……”
他故作轻松地来到山洞深处，看到的却是有些惨烈的一幕。
九爷握着最后一把箭羽，上面的羽毛都是干涸的血迹，他有些奄奄一息地靠在墙壁上，旁边有一只倒地不动的野兔。
地上还有喷溅的血，九爷阴郁的眼眸隐藏在额发前，他的下半张脸连同脖子和胸前的衣襟都是红色的。
“你……你还好吧？”方逸看着这一幕，脚步忽然停住。他不知道九爷对那只兔子做了什么，但也大概猜到了。
那兔子的脖子断了，皮毛却还在。方逸拧眉来到九爷身前蹲下，“你哪里受伤？”
九爷往后靠了一下，抬起下巴，深深吸了一口气，“裴玉呢。”
他的嗓音浑浊低沉，浓重的血腥气在九爷身上散发着，他看起来像是一头真正的狼王，连此刻方逸都觉得有些心惊。
“他跟我们一起来了，别说这个了，你哪里受伤，我们抬你下去。”方逸在包里找了找绷带。
“有酒吗？”九爷问。
“这个时候你还想喝酒？”方逸身上有一小瓶酒，本来是用作受伤用的，他们每个人外出涉猎都会带着。
九爷朝他摊开掌心，方逸看着他执拗的样子，无奈给他。
然而九爷没有喝，而是用绷带浸湿酒然后在自己的脸上，脖子上仔细擦拭。
把血迹清理干净后，方逸才看见他的脖子脸上是没有伤的，如此一来，方逸便不理解他这样做的用意。
“你到底有没有受伤？”方逸看着他连同手指上的血都擦拭得干干净净，忍不住发问。
“别告诉他你看见我的样子。”
九爷头也不抬，方逸更觉得莫名其妙了，“不是，夏重在外面找疯了，你要是没事就跟我走出去。有事，我就叫人进来抬你。”
“别吵。”
九爷抬眸扫了他一眼，极具威慑性的一眼让方逸瞬间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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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玉被吓得不轻，整个人差点歪倒在地上。众人视线传过来，夏重先手把他拉起。
“没事吧？”夏重看向那个小孩，普通村民的扮相。以前涉猎活动的时候偶尔也会遇到村民赶趟上山，也是趁着军营人多比较安全。
不过小孩子倒是见得少，尤其这都是到半山腰了。很少孩子能走到这么高的地方来。
裴玉稳定心神，仔细打量这个孩童。约莫十来岁，穿的粗制麻衣，身形骨架很小，头发盘成小圆揪揪。
“我们都是军营的人，你是自己上来的吗？”裴玉蹲下身，与那孩童保持平视，语气也尽量放得柔和。
站在孩子身后的方逸看见他的衣摆沾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再看那双冻得发紫的手，他不客气地拉了一下孩子。
“你遇到野兽了？”
那孩子只会睁着大眼睛，小嘴抿得紧紧的，一副懵懂又混乱的样子看着大家。
裴玉伸手摸了一下孩子的肩膀，发现他一直在发抖，于是站起身开始解开身上的披风。
“你干什么？”方逸斜睨一眼，打量着他解衣的动作。
“我看他很冷，想着把披风给他。”
方逸淡淡地看了一眼裴玉，又瞧了瞧身下不说话的孩子，冷哼一声，“真是慈悲。”
“用我的披风吧。”夏重打断裴玉的动作。
“没事，我里头穿得很多，你搜山要紧，这孩子我看着。”裴玉把自己的披风系到孩子身上，不知怎的，他看着这个孩子，忽然想起曾经有个雪夜，他也是抱着个孩子求救。
可惜，那个孩子没救成。裴玉阖下眼睛，随即站起身牵着他冻紫的手。
裴玉的手很暖，包裹着那双冻僵的小手，孩童抬眸看着眼前的素色身影，黑漆漆的眼珠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噢，对了，我问问你，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的哥哥，束马尾，背着弓箭。”裴玉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头来问他。
小孩子依旧是看着他不说话，眼神呆呆的，旁边的方逸看着二人互动，忍不住加入进来。
他推了一手那孩子的肩，“问你话呢？是个小哑巴？”
裴玉拉开他不客气的手，“你别添乱！”
被挤开的方逸目瞪口呆，指着自己问，“我添乱？带你上山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添乱？”
裴玉懒得和他辩解，见小孩不愿说话，便没有再继续多问。方逸则一直在身后吵吵闹闹，对孩子也没客气几分。
寒灵山的半山腰很不好走，裴玉跟夏重提议，要不先让人把这孩子送回营地先。
“也好，跟着也为难。”夏重招手叫来一个新兵，说着要让这孩子抱下山去。
然而他们商量好了，那孩子却直往裴玉身后躲，小手紧紧攥着他，别人碰自己一下都不行。
“真是麻烦。”方逸绕到身后，直接提起孩子的衣领，重重地摔在新兵怀里。
哪知道，那孩子立刻闹起来，蹦着双腿说什么也要跟着裴玉。
“我们带着你不方便懂吗？添乱的玩意儿！”方逸拧眉走到那孩子面前，语气半是威胁半是警告。
结果那孩子张口就哭了起来，哭得很是悲惨，像是发泄一辈子的不公一样。
方逸被这突然的哭叫吓得一愣，裴玉赶紧上前温声安慰这个孩子，“你别哭啊，你先跟着他下山，我们很快回营地的。”
那孩子不依，眼巴巴地朝裴玉伸手，哭着要裴玉抱抱。这莫名的依赖让裴玉也软了心，只好接过手，抱在怀里。
这一抱，这小孩就紧紧环着裴玉的脖颈不肯松手了。脸上的泥还有泪水都蹭到裴玉的额头上，整个人哭得一嗝一嗝的。
“裴玉……”夏重无奈扶额，“你说好了不会惹是生非的。”
“我看着他就好了，我们快点找九爷吧。”裴玉咬着嘴唇，有些求饶地看着夏重。
没办法，几个人只能继续寻找九爷。那小孩赖在裴玉身上，没过多久就不哭了，跟在身后的方逸幽幽地看着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裴玉轻声在孩子耳边问。
不知道他肯不肯说，裴玉只当是缓和他情绪的碎聊。结果那孩子糯糯开口，“小橘。”
裴玉有些意外，一是他原来会说话，二是一个男孩子叫小橘，未免太过可爱。
说着，小橘从裴玉肩膀上抬起头，看见抱着自己的人脸上被蹭了灰，于是笨拙地拿手去擦。
结果小橘的手也没干净到哪里，反而越擦越脏。这一来二回，小橘急了，越擦越用力，把原本白皙的皮肤都擦红了。
“你这样我有点疼。”裴玉没有阻止他的行为，只是温声细语地提醒。果然，小橘立刻放下手。
抱着个十来岁的孩子总归是负担，裴玉的手都有些酸了，“我牵着你走好吗？不让别人抱你。”
小橘懵懵地点点头，顺从地从裴玉身上下来。大手牵小手，裴玉总觉得好像捡了个孩子，还是喜欢赖着自己的孩子。
在半山腰的地方搜寻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九爷，风雪加重，裴玉感觉冷的眼皮子都僵了。
“喝点水。”夏重给裴玉递了个水袋，他们一行人走的很累，现下正在一块空地上休息。
新兵们嗓子都喊哑了，周围除了风的声音，什么也没有。火把灭了好几次，雪大了，再找不到他们就要强制下山了。
裴玉的情绪也慢慢低落下来，小橘牵着他的手，总是围在他身边看着他。
“小孩，我再问你一次，你身上这血哪来的？”一直在石头上坐着思考的方逸终于还是过来问了，他找人也找的有些不耐烦了。
小橘被方逸的气势吓到，整个人迅速挤到裴玉怀里，埋脸不说话。
“别给我来着一套，快说，你有没有见过其他人！”方逸拉扯着小橘的胳膊，那小细胳膊在方逸的手掌里像是能一拗就断。
“好了好了，你别这样凶。”裴玉看着两个人拉拉扯扯的，深知这样不可行。
这小橘显然是发生了什么，才一直不敢说话，惶恐惨白的脸色一直未褪。加上这血迹，大概是遇上什么野兽。
可是，如果遇上野兽的话，凭这样一个孩童，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地逃脱？所以，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蹊跷。
“小橘，我们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如果你见到了他，可以告诉我们他的大概位置吗？”
裴玉已经尽全部耐心和温柔地说完，可是小橘还是闭口不谈，似乎在畏惧什么，眼角也红红的。
“说话啊你！”方逸可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直接推了一把那小孩。
一边默不作声的夏重也有些无力，他从怀里摸了摸，拿出有些生冷的饼。
“来，你饿了吧？要不先吃点东西再说，你只要给我们指个方向就行。”夏重用食物引诱小橘，对方怯懦地看了一眼饼，然后颤颤巍巍地伸手接过。
裴玉低下头，看见他有些狼吞虎咽地把那个生冷的烧饼啃没，几个人围着他，就等他开口说出九爷下落。
“……”方逸支着下巴，冷笑一声在夏重耳边轻声道，“这破小孩不是来骗吃骗喝的吧？”
夏重没应，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他吞完烧饼，然后笑着问：“好吃吗？”
小橘手上都是油，裴玉拿出帕子给他擦手，面对夏重的温柔，小橘大着胆子回：“好、好吃……”
“好吃的话，你告诉我，有没有看见其他人，告诉我，我这儿还有。”
说着，夏重又掏出第二块烧饼。旁边的裴玉和方逸看着他一套一套的，不禁感叹，夏重不愧是夏重，诱骗小孩都这么行。
“有个哥哥，跟他说的一样。”小橘接过第二块烧饼，吃得一嘴油，然后模糊不清地说见过裴玉描述的九爷。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兴奋起来！裴玉忙板正他的身体，连连继续描述九爷的外貌，小橘便越发确定，他说的和自己见的是同一个人。
“他在哪？”夏重抓紧问道。
“哥哥让我跑，叫我不要回去，你们也不要去。”小橘摇摇头，带着油的手扯着裴玉的袖子。
“为什么？”裴玉不介意那些油，他扶稳小橘的腹部，尽量让自己情绪稳定，结合那些血，他并不认为九爷如今的处境是安全的。
“有个狼，咬了爹爹……”小橘断断续续地说着，“哥哥打他，然后让我跑……”
说着说着，小橘后知后觉地哭了起来，他想到倒在血泊里的爹爹，忍不住伤心地哭起来。
烧饼啪嗒掉在地上，裴玉忙把他抱入怀里，“没事的没事的，你告诉我们……”
裴玉的声音颤抖到后面说不出话，旁边脸色凝重的方逸转头看了他一眼。
狼，裴玉一下子想到营地里那些人的话，还有伤员惨不忍睹的样子。他不敢想象，此刻的九爷是否完好无损。
察觉裴玉胡思乱想，方逸忽然伸手摁在他的肩膀上。裴玉有些发懵地看向他，方逸朝他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告诉我们方向就好，你不用过去。”夏重站起身，摸索身上的刀剑，然后招手让所有士兵靠过来。
小橘终于愿意说出九爷所在的方向，裴玉站起身也要过去，这回连方逸都不许他过去了。
“你就在这儿，哪都别去。”方逸从来没这么严肃过，裴玉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身后是扯着自己衣服的小橘。
“那你……”裴玉喉咙涌上窒息的感觉，他咽了咽发干的喉管，“把他好好带回来。”
方逸紧了紧手上的弓箭，“那是自然。”
说完，他们一行人便朝九爷所在的方向赶去。裴玉跌坐在石块上，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眼前。
风雪忽然加大，火把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方逸和夏重一行人谨慎地进入密林，半山腰的位置最容易迷路，他们分别在树上刻好印记。
“啪。”忽然一个新兵不知道踩了什么，软棉又有点实心的感觉，周围人低下头去，用脚糊开雪。
“这应该是那孩子说的爹了。”夏重蹲下身，看见面色灰白的男人，肩膀上有个裂开的大口，露出一截骨头和肉。
“那就是这附近了？”方逸眼珠子扫视着附近，新兵们开始紧张起来，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参与这样的事情。
“看这伤口，狼王无疑了。”夏重用手比划几下，然后站起身重新掩埋尸体，双手合十。
“应该是这对父子趁涉猎上山，结果遇到狼王了吧。”方逸朝四周走去，仔细把雪刨开看看原本的打斗。
“嗯，好在遇到九爷，不然两父子都交代在这儿了。”
一行人在这附近搜寻着，忽然方逸看到林木丛里有个毛茸茸的东西。他一下子凝眸紧张，没吭声朝身后的人比划动作，暗示夏重。
不对劲，如果是这样的环境，那头狼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自己这行人的存在。方逸想着，谨慎地用剑拨开草丛。
“砰。”一头狼的尸体倒了下来，尸首已经发僵，眼珠子上插着军营的箭羽，心脏和腹部分别插着断剑和长箭。
“死了。”方逸用脚踩了踩那狼腹，没有动静。夏重和新兵们靠过来，众人有些哗然。
“看样子，九爷没被这畜牲吞进肚子里。”方逸蹲下身去看那头狼的嘴，上面挂着的血肉干了。
他不确定这肉是那孩子爹的还是九爷的，不过既然这头狼死了，九爷理应还在附近。
“在这附近找找九爷！”夏重兴奋地朝新兵们吼，他就知道，九爷才不是那么轻易倒下的人。
当年他去无人坑接九爷回营的时候，那是他接的最年轻的战神。怎么可能死在寒灵山这样的地方？
方逸看了眼狼的位置，然后朝狼死的地方走去。他一边走，边用剑扫开地上的血。
果然，走了几步，便看到有些雪是红色的。他顺着越来越红的雪走去，接着便看见一个小小的山洞。
山洞大概两米多高，里面幽暗，指不定有什么东西。方逸还是比较谨慎的，他走到洞口一侧，点开火把然后迅速丢进洞里。
“噹！”接着，他听见武器的声音。方逸眼睛一亮，立刻走入洞中。
果不其然，他看见了洞里不远处的红色的光，那是武器反着火把的亮。
方逸顺着那个亮处走去，“我说你，可是让我们好找……”
他故作轻松地来到山洞深处，看到的却是有些惨烈的一幕。
九爷握着最后一把箭羽，上面的羽毛都是干涸的血迹，他有些奄奄一息地靠在墙壁上，旁边有一只倒地不动的野兔。
地上还有喷溅的血，九爷阴郁的眼眸隐藏在额发前，他的下半张脸连同脖子和胸前的衣襟都是红色的。
“你……你还好吧？”方逸看着这一幕，脚步忽然停住。他不知道九爷对那只兔子做了什么，但也大概猜到了。
那兔子的脖子断了，皮毛却还在。方逸拧眉来到九爷身前蹲下，“你哪里受伤？”
九爷往后靠了一下，抬起下巴，深深吸了一口气，“裴玉呢。”
他的嗓音浑浊低沉，浓重的血腥气在九爷身上散发着，他看起来像是一头真正的狼王，连此刻方逸都觉得有些心惊。
“他跟我们一起来了，别说这个了，你哪里受伤，我们抬你下去。”方逸在包里找了找绷带。
“有酒吗？”九爷问。
“这个时候你还想喝酒？”方逸身上有一小瓶酒，本来是用作受伤用的，他们每个人外出涉猎都会带着。
九爷朝他摊开掌心，方逸看着他执拗的样子，无奈给他。
然而九爷没有喝，而是用绷带浸湿酒然后在自己的脸上，脖子上仔细擦拭。
把血迹清理干净后，方逸才看见他的脖子脸上是没有伤的，如此一来，方逸便不理解他这样做的用意。
“你到底有没有受伤？”方逸看着他连同手指上的血都擦拭得干干净净，忍不住发问。
“别告诉他你看见我的样子。”
九爷头也不抬，方逸更觉得莫名其妙了，“不是，夏重在外面找疯了，你要是没事就跟我走出去。有事，我就叫人进来抬你。”
“别吵。”
九爷抬眸扫了他一眼，极具威慑性的一眼让方逸瞬间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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