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后事_青袍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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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后事

  苏冉带着陈景元立在窗外,将屋内邹亮两口子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由得摇了摇头,嘴里说道:“这个男人,担不起抚养邹小宝长大成人的责任。咱们还是走吧。”

  “遵命。”陈景元答应一声,跟着师父离开了宅子,师徒两个奔着望舒县城西的邹家庄飘去。

  陈景元只觉脚下生风,赶起路来,丝毫不费气力,不由得称赞道:“师父,徒儿现在的状态,算不算元神出窍?”

  “算。”苏冉答道。

  “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

  “没有奔波之苦,走路也不需要自己费力气。”陈景元说道。

  “这便是你的本来面目。”苏冉答道。

  “那我的肉身,又算什么呢?”陈景元问道。

  “仅仅是一副皮囊而已。”苏冉说道:“在这个世界上,魂魄才是一切的本源,可是魂魄没有知觉,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美好与苦痛,于是乎,有的魂魄变成了花草树木,体验风与阳光,有的魂魄变成了鸟与鱼,体验天空与大海,有的魂魄变成了人,体验世间的喜怒哀乐。”

  陈景元小声地嘟囔道:“真是一派胡言,刚才我挨得耳光,现在还隐隐作痛。”

  苏冉没有听到他的话,借着风,转眼来到了邹家庄,师徒两个按照邹荣留下的地址,来到了邹荣家的大门前,陈景元抬头一看,不要得感慨道:“好大的门楼,这个邹荣,在世的时候,是个体面人。”

  “的确如此。”苏冉认可了陈景元的说法。

  师徒两个顺着门缝进到院子当中,只见西厢房屋内亮着一盏微弱的油灯,灯下人影晃动,这个时候,屋内的人竟然还没有休息。

  苏冉飘到窗下,透过窗户上的缝隙,向屋中观瞧,只见一对白发老夫妻,披着外衣,对坐在油灯之下。

  白发老者说道:“荣他娘,我可能命不久矣。”

  白发老妇垂泪道:“荣他爹,你走的时候,将我一起带上吧,省得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世上受苦。”

  白发老者长叹一声,幽怨地说道:“这个不孝子,辛辛苦苦将他拉扯长大,好不容易,沾他的光,享了几天清福,非要出去喝什么猫尿,就这么淹死了,淹死活该。”

  白发老妇垂泪道:“其实,荣儿这孩子,在世的时候,是很孝顺的。咱们身上穿的衣服,桌上吃的饭菜,现在住的房子,哪一样不是他辛辛苦苦赚来的?比起亮儿,他不知要强过多少。”

  “不要提邹亮那个不孝子。”白发老者怒道:“按照常理,他哥哥过世之后,是不是应该由他将咱们老两口,接到他的家中养老,可是,那个不孝子,从头到尾,说过一句给你我养老的事情吗?只是他嫂子分家产的时候,露过一次面,其他的时候,你可曾见过他?”

  白发老妇一声叹息,嘴里说道:“亮儿这个孩子,太没有骨气,被他媳妇收拾得服服帖帖,将岳父母供养在家中,将我们这对亲爹亲娘拒之门外。这等没天理的事情,只有他才能做得上来。”

  白发老者说道:“这个事情,怪不得别人,全都怪你,从小到大,都是你把他惯坏了。什么都不让他干,什么都不让他负责,到头来,养出了一个废物。”

  “哎……”白发老妇没有反驳,只是低下头,默默地流泪。

  “荣他娘,你说说看,老大媳妇会改嫁吗?”白发老者问道。

  “这个事情,我也拿捏不准。”白发老妇忧心忡忡地说道:“老大媳妇是个没主见的人,老大在世的时候,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向来言听计从。现在,老大不在了,她的心思,我真的猜不透。”

  白发老者说道:“昨天,她的娘家哥哥来了,兄妹两个在屋里,关上门,嘀咕了很久,你说,他们嘀咕什么呢?”

  白发老妇说道:“不会是过来劝她改嫁的吧。若是那样的话,做事太不地道了。”

  白发老者说道:“我瞧她的娘家哥哥在咱们的院子里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瞧那个样子,这个宅子好像是他们家的财产似的,我估计,他来咱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劝他妹子改嫁,把咱们儿子辛辛苦苦赚下的这份家产,通通带到他们家去。”

  白发老妇垂泪道:“咱们都是躺在棺材里,等着盖棺材盖的人,这份家产她若想拿走,就随她的心思,她想改嫁,也随她的心思。咱们管不了的。”

  “管不了?”白发老者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她若真的做出这等忤逆不孝的事情,我这把老骨头,也就豁出去了,我就去到她的娘家,一头碰死在她家的门前。让她名声扫地,被四乡八村老百姓的唾沫星子活活淹死。”

  “哎,只是可怜了我那刚刚六岁的孙子——小宝。”白发老妇泪流满面,开口说道:“那是我儿子的血脉,也是老邹家的香火,咱们两腿一蹬,一死百了,小宝一个人,孤苦伶仃,活在这个世上,怎么办呢?一想到他,我的心好似刀割一般难受。”

  “若是老天爷再给我十年阳寿,我谁也不求。”白发老者恨恨地说道:“我一个人,就是乞讨要饭,也要把他供养成人,可是,老天爷不会再给我那么长的阳寿了,这几日,我在梦中总能梦见那些早就过世的亲戚,朋友,他们一个劲地在跟我招手。我明白,我在这个世上,呆不了多长时间了。”

  “小宝,该怎么办呢?孩子没有好的归宿……”白发老妇掩面而泣道:“我就是死,也闭不上眼睛。”

  苏冉在窗外偷听了一阵,不住地摇头,带着陈景元离开了西厢房,奔着正屋飘去,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寻找,在东屋的床塌之上,瞧见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怀中搂着一个剃了福娃头的小男孩,母子二人睡得正香。

  “师父,这一次,要怎么做?”陈景元小声地问道。

  “别说话,一切听为师的安排。”苏冉说着,腰身一变,再一次化作邹荣的模样,之后,对着陈景元的额头轻轻一指,陈景元登时变成了阴司牛头差役的模样。

  苏冉往自己的脖颈儿上套了一条锁链,将锁链的另一头,交到陈景元的手中,嘴里说了一句:“徒弟,随我来。”说罢,师徒两个一起潜入了妇人的梦中。

  “家里的,最近一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苏冉粗着声音问道。

  那个妇人躺在床上,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瞧见了自己丈夫的身影,登时泪流满面,跳下床,扑到“邹荣”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妇人一边哭,一边捶打的胸膛,嘴里骂道:“天杀的,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家里的,别哭了,我要去投胎了,跟阴司的牛头大人哀求了许久,这才得到这么一个回家探亲的机会。”苏冉粗着嗓子,指着一旁的陈景元,缓缓说道。

  陈景元伸手捋了捋头顶的牛头,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傲慢的模样,心中却说:“师父真行,大半夜的不睡觉,带我出来装神弄鬼。”

  “什么,你要去投胎了?”妇人听闻此言,抹去眼角的泪水,怒道:“当家的,你好狠心,你一死了之,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如何度日。前几日,弟弟带着弟妹回来了,邹亮旁敲侧击,问我什么时候改嫁,邹亮媳妇一个劲地对我说,‘兄长不在了,留着那三十辆马车,有什么用?我听说,你娘家哥哥也是养车队的,难不成,你要把这些马车送到你的娘家?那是我家兄长辛苦打拼这么多年留下的财产,姓邹,不能拱手送给外姓人。’”

  妇人哽咽了一阵,开口继续说道:“后来,我将三十辆马车中的十辆送给了弟弟、弟妹,他们这才离开。当家的,我跟你讲,昨天,我哥哥来咱们家里了,他跟我说了三件事,让我自己好好琢磨一下。”

  苏冉粗着嗓子问道:“哪三件事?”

  妇人说道:“第一件事,我哥哥说,我们村子里有个寡妇,守寡第一年的时候,被公婆联合几个姑姑,赶出了家门,他丈夫在世时,留下的八间青砖瓦房被瓜分一空,那个寡妇最后流落街头,境况惨不忍睹。

  第二件事,我哥哥说,我们邻村里有个寡妇,守寡第三年的时候,被同村的一个泼皮无赖盯上了,那个无赖半夜潜入寡妇的宅子,欲行无礼之事,那个寡妇从枕头下面摸出防身的菜刀,迎面就砍,那个无赖负伤之后,落荒而逃,可是,没多久,村子里风言风语,都在传寡妇与无赖有染,村口的老乡亲一个个说得绘声绘色,跟亲眼所见一般,没过多久,那个寡妇便悬梁自尽了。

  第三件事,我哥哥说,望舒县城有个寡妇,守寡第五年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无钱医治,原本靠着织布为生,这一病,没办法纺布了,也就断了生计,最后,在绝望中,死在自己的家中,过了好久,才被邻居发现,结局惨不忍睹。”

  苏冉问道:“你要改嫁吗?”

  妇人愣了半天,摇了摇头,嘴里说道:“我不知道。这几日,公公与婆婆看我的眼神,与从前截然不同了,好似多了几分戒备之心。那一日,我带着小宝出门,去村口买糖葫芦,村里的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什么。感觉十分的别扭。

  昨天,我哥哥临走的时候,对我说,家里的爹爹和娘亲十分的想我,让我有空,一个人回去看看。当家的,平时,哥哥总是说,爹爹和娘亲十分的想我,让我有空,带上小宝回去看看。这一次,他让我一个人,没有说带着小宝。当家的,你说说,我哥哥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让我回家,就不许我回邹家了?他们是不是要再给我安排一门婚事?哎,现在的我,心乱如麻。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苏冉一声叹息,拉住妇人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嘴里说道:“保重。”说罢,带着牛头转身离开了,任凭妇人在后面如何的呼喊,也不回头再看一眼。

  离开邹荣的家,陈景元问道:“师父,下一个,是不是要去邹荣那个朋友的家里?”

  “是啊,最后一个考察对象,之后,就可以收工,回家睡觉了。”苏冉说道:“他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来着?”

  “郑钦文,住在邹家庄的村东,是个私塾先生。”陈景元说道:“说来奇怪,一个养马车做贩运的人与一个私塾先生竟然是知心好友。”

  “这个没什么好奇怪的。”苏冉说道:“陌生人之间本无交集,能走在一起只因利益或者真诚。”

  说话间,来到了村东头,这里果然有一间规模不大的私塾学堂。师徒两个潜入院中,一间房子一间房子的寻找,最后在后院书房的竹床之上,寻到一个四十来岁的白面书生,仰面朝天,睡得正香。这个人跟邹荣描绘的长相、特征基本吻合,因此断定,他就是郑钦文。

  “师父,咱们还是这一套装扮吗?”陈景元敲了敲自己头顶的牛角问道。

  “不用换了,就这一身吧。”苏冉说罢,带着陈景元潜入了郑钦文的梦中。

  苏冉粗着嗓子喊道:“兄弟,兄弟……”

  郑钦文听见呼喊,从床上坐了起来,瞧见眼前的“邹荣”,脸上露出了笑容,嘴里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在这里等着我。”郑钦文说着,站起身,走出了书房,片刻之后,提着一坛酒,端着一盘花生米,一盘酱牛肉,回到屋中。将酒肉在摆放在桌上。郑钦文整理一下衣衫,对着“牛头差役”深施一礼,开口说道:“牛头老爷,我与大荣是从小长到大的好朋友,这一别,只怕再难相见,求牛头老爷赏个方便,让我跟他再对饮一番。如何?”

  陈景元没想到,这个郑钦文会开口跟自己说话,只好含含糊糊地说道:“请便。请便。”

  “多谢。”郑钦文又是深施一礼。

  “邹荣”与郑钦文对坐,端起酒碗,对饮一番,郑钦文吃了一片酱牛肉,开口说道:“哥哥这一次走,只怕是要去投胎重新做人了吧!”

  “邹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郑钦文继续说道:“哥哥,前几日,嫂子托人给我送来了十五辆马车,她说,当初哥哥刚开始做运输生意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借给你本钱,是我抵押了家中五亩薄田,凑了五两银子。后来,你赚了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一切源于这五两银子,因此,送来十五辆马车,说那是我应得的报酬。”

  苏冉粗着嗓子说道:“你嫂子这么做,没有问题。”

  郑钦文摆摆手,说道:“一辆马车我也没要,原封不动地又给嫂子送了回去。”

  “为何?”苏冉愕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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